第10章
是君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齐骞脸色微变,浑身气势也变得凌厉起来。 ===第六十八章 大小姐的熨帖周到=== 对于天子断案论罪,秦流西自己本家就是那冤假错案中的一员,自然感同身受,说句实在话就是,天子愿意信你,你做错了,也能网开一面,可若不信你,你便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就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权利。 齐骞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她对皇权的蔑视,神色有些冷沉。 “席峥的面相,父母宫低陷凹凸,乃是失慈失怙之相,眉右高左低,先损父后损母。我替她弟弟扶脉是用的太素脉法,他们的父亲,乃横死。”秦流西声音极清冷。 齐骞呼吸一窒:“你是说,那席彭海并非自裁而是死于凶杀?” 秦流西一摊手,又恢复到那浪荡的姿态:“我不知道哇,横死也有很多种,不过堂堂的四品将军,临阵逃脱这样的传言都能传出,怕不是这军功是抢夺他人而上位的?” 这话看似是贬低席彭海,实则是为他开脱,席彭海能混到四品,怎可能真靠只抢军功而得,而实打实打出军功的人,会临阵脱逃? 齐骞陷入沉思。 秦流西打了个呵欠,半阖着眼。 齐骞又试探地问:“秦大夫你说的那太素脉法,当真能断吉凶?” 秦流西笑眯眯的反问:“怎么,齐公子是想让我这神棍给你算命?奇了怪了,你这样的贵公子,不该秉持那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真理?” 齐骞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却也有信道信佛的,不然这大灃岂有那佛寺道门的存在?我便不语,亦知尊重信仰。” 秦流西很是满意这答题,不是那愚昧的,便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那齐公子对你爹杀了你爹这种人伦惨剧有何看法?” 齐骞:“?” 这什么话? “算了,我睡个回笼觉,赶了两天路,也没睡好,我可真累。”秦流西躺了下来,眼一闭。 齐骞见状憋得不行,此人怎会有如此旁若无人的自觉? 秦流西侧着身,唇齿间却是露了个微不可闻的叹息,贵则贵矣,这命却是…… 远在秦府。 王氏看着李大贵拉回来的布匹棉絮,不免有几分愕然,道:“李总管,我似是没让你去采办这些……” 李大贵微微弯着身子,恭敬地道:“回大太太的话,这是大小姐吩咐奴才去采办的。您有所不知,漓城的秋极短,冬来得也快,如今已入八月,天气渐凉,大小姐唯恐到时赶不上,才吩咐奴才采办,及早把冬衣被褥给备下了。” 王氏闻言也不免叹一声秦流西熨帖周到,道:“让那孩子费心了,这统共多少银子,我这便支给你。” “太太且放心,这帐已是结了的,奴才从岐黄那边走的帐,这也是大小姐的吩咐。”李大贵笑着说:“大小姐临走前说了,府中采办,让奴才从岐黄那边走账,您只管往下安排分派就行,或是您有何要采办,只管吩咐奴才去办。” 王氏明白了,就是说物资方面不必她来出银子,只需分发管理。 看着这满院子的东西,王氏陷入了沉思,秦流西哪来的银子? ===第六十九章 借口推脱=== “大太太?” 李大贵一声称呼,让王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神色自若地看了过去,浅浅地笑:“一时恍神了。” 李大贵欠了欠身。 “李总管,也算是我们秦家的老人了,这些年也多亏了你们一家子守着这老宅,照顾大小姐,辛苦了。” 李大贵身子微弯,恭敬地道:“大太太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们该做的。” 王氏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如今的秦家也不是从前的三品官家,京中伺候的下仆改遣的遣,该散的也散了,所谓人往高处走,李总管你们……” 李大贵连忙跪了下来,道:“大太太,奴才一家都已经在老宅多年,也侍奉大小姐多年,打从心里就把大小姐奉为主,不管是富贵贫穷生死,奴才们都会跟着大小姐,侍奉她。” 王氏眉梢一挑。 跟着大小姐,而非秦家。 李大贵在表忠心的同时也表明了,谁才是他们一家真正的主子。 秦流西这是把这李大贵一家都收服了,也难怪李婶她们也都是处处维护秦流西,凡事以她为先。 王氏倒没有不悦,秦流西能收服这一家,是她的本事,别人能抢,也只看本事如何。 王氏看了一眼这满院子的物事,道:“你起来吧,西儿自然是知你们忠心耿耿,也才把这些事都交付你们。” 李大贵笑了笑,从地上起来。 “只是俗话有云,坐吃山空,虽说西儿有这个心,但我们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也不能只指望着她。李大贵,我和老太太已商议过,打算着以你的名义买几亩良田,租佃出去也能收几成粮食,也不至于处处都得使银子买,你看可有合适的不?” 李大贵斟酌了一会说道:“此事岐黄也跟奴才提过一嘴,要说漓城附近的良田,也都是有了主的,轻易不会转售,又因着离漓城近,所以价格也贵,都得去到十一二两一亩了。” 王氏有些惊讶,竟这么贵。 “倒是隔壁清河县,路程虽远些,可因着有河入江,那一带的良田也多有肥沃的,平均下来也才八九两,若再偏一点,六七两也可以买着,一整个几十亩的小庄子下来,有塘有园子也有良田的,几百两银子也能拿下。”李大贵小心地道:“便是买了,清河县也不如漓城这般打眼。” 王氏心头一动。 这就是说,假如他们秦家买了一个小庄子,用的还是别人的名义,又不在漓城处处被盯着,倒不会太生事端。 “你想得也颇周到,那你寻了空档,去清河看看,可有那些小庄子出手?若有,价格也合适,便买下来。”王氏立即拿定了主意。 “哎。” 李大贵应下了,又迟疑了一会,说道:“此外,还有一事。” “嗯?何事?” 李大贵回道:“您吩咐奴才去八里胡同丁家下帖子拜访,那丁家的门房说事不巧,眼看中秋节将至,在宁洲府的知府大人说想丁老太太了,便把老太太接去宁洲府小住团聚,也不知何时归。” 王氏闻言,端起的茶又放了下来,手指微微蜷曲,这哪是不巧,分明是借口推脱罢了。 ===第七十章 人情凉薄=== “真是墙倒众人推,想我秦家位列三品的时候,丁家每年必有礼仪送上,句句不离同乡之情。想那丁守信从一个九品芝麻官到如今的从四品知府,借了我们多少秦家的力?如今秦家倒了,他们倒是避之不及,呵呵,所谓同乡,不过如此,咳咳……” 秦老太太气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接过丁嬷嬷的帕子一捂,手帕上竟是一抹红。 “母亲!” 王氏骇得脸色发白,抖着手倒温水,又指使同样白了脸的丁嬷嬷去拿药。 “母亲,您别急。”王氏把水放在小几,手往她的后背顺着,劝道:“母亲,人走茶凉最是寻常不过,您为此而伤神伤身,倒遂了那起子小人的嘴脸。” 丁嬷嬷也取了药来,服侍她吃下,也跟着劝:“老太太,您可千万要保重自个,您还得看着老太爷和老爷他们几个回来呢。” 秦老太太吃了药,又喝了水,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歪在迎枕上,露了个苦笑,道:“我虽猜到会如此,却仍抱了一丝希望,岂料,他们竟连面都不愿见。” 她此时此刻,真正感受到了何为悲凉。 王氏心中微叹,人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也不怪得那些人避他们秦家如洪水猛兽,不过是怕自家前程被连累了。 且看看大姑子秦梅娘,更是姻亲,可那宋家,二话不说就休了她,连两个女儿都撵了出门,何等的凉薄。 姻亲尚且如此,更别说所谓同乡同年了。 秦老太太缓了一口气,说道:“这丁家是不能指望了,但这漓城,也不止有一个丁家,还有……” “母亲!”王氏却是打断了她。 秦老太太看过来,不明白长媳打断她是为何? “母亲,我们也不过刚回漓城没多久,您也知道,我们秦家如今尚在风口浪尖上,哪怕有人有心想要搭个手,却没多少人敢把前程都搭上。我记得,漓城的同知赵平,就是蒙家三奶奶的表兄。”王氏淡声说道:“我们秦家,相当于是在蒙家的眼皮底下活动,这一来一往的,动作太大,架不住会报到蒙家去,只恐又起事端。” 秦老太太抿起了唇,从长媳这话中,她已清楚秦家如今处境比想象的还要难些。 “所以母亲,如今我们若要冒然拜访,也恐怕有人会顾忌这赵家和蒙家,哪怕有心帮忙,也不敢了,毕竟人都有私心,没有谁可以为了情分而顾前程不要。”换了秦老太太,只怕也不会。 王氏继续道:“母亲,我们不妨先安稳下来再谋其它。” “可我们等得,我怕伯红他们等不得,这边天气也凉了,更何况那西北地区?”秦老太太想到几个儿孙和老头子,心里就痛得不行。 王氏想了想,便道:“母亲,我们也不止这些人能搭手,还有西儿。而西儿和赤元道长,乃师徒,赤元道长当年更是点拨了我们秦家,咱们家的事他心里有数,若能帮忙往西北打点而无后顾之忧的,也唯他而已。” ===第七十一章 眼皮子浅=== 王氏为了安抚秦老太太,还捡了秦流西说过的好话去安慰她。 “……西儿说了,赤元道长曾给父亲他们卜了一卦,说他们会有贵人相助,能平安到底西北的。” 秦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顿时大亮,抓住她的手:“此话当真?你没在哄我?” 王氏笑道:“我怎会骗你,彦儿他也在呢,我这当娘的,难道会想他不好?” 秦老太太听了这话,看着王氏明显苍老了不少的面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难为你了。” 论苦,秦家人人皆苦,可王氏却是几个儿媳中最苦的,她是长媳,有着长媳的责任,而她也是母亲,可她亲生的也只得一子,平日里当眼珠子的看着,可这个孩子,却是跟随父辈上了那西北的苦地。 只因他刚满了十二岁。 试问哪个当娘的舍得? 别看王氏跟没事人一样,瞧这眼皮底下乌青的,也不知多久没睡过安乐的好觉! 还不是因为心里存了事,惦念儿子给熬的? 王氏鼻子一酸,仍强撑出笑容,道:“所以母亲,您别太费神了,还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如今我们一家子还得靠您这根定海神针镇着家呢。” 秦老太太苦笑:“还定海神针?我不中用了,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王氏眉梢轻挑。 “你说得也对,要论谁可帮,大概也就赤元道长了,他非官,又和我们秦家有旧,更是西丫头的师傅,以他的名义寻些人打点,倒比我们自己在明面上出头要强。”秦老太太说到这里道:“西丫头可说要在上头待多久,不如我们去道观找赤元道长吧。” 王氏连忙说道:“母亲,您别急,您如今身子还弱着,哪好出行?家里也还乱着,还有三弟妹那边也要看顾。我相信,西儿会和她师傅提的,那丫头是个聪慧的。” “聪慧是聪慧,就是略显薄情。” “再薄情,也不会置我们于不顾,这您都看在眼里的,还有,她让李大贵采办了不少东西,一分银子都没从我这取。”王氏把秦流西私下做的都说了。 秦老太太闻言脸上神色也有几分复杂,道:“待秦家以后好了,她将来出嫁,嫁妆必不少她。” 王氏笑了笑没接这话,心里却莫名有种感觉,秦流西神神秘秘的,只怕她们的认知还得要翻上几番。 出了老太太的屋子,王氏缓步回到库房那边去,还没入院子呢,就听得沈嬷嬷颇有些急切的声音,以及…… 王氏脚步加快,果然见谢氏带着孩子去拿那几匹最好的绸布,脸不禁一沉:“二弟妹,你这是作甚呢?” 谢氏一僵,随即绽开笑容,道:“大嫂,我这不是听说李总管采办了些布匹针线回来,我想好了,母亲如今病着,我想给她老人家做一身新衣裳也哄哄她老人家欢喜,这几匹布看起来质量一般,但也还算看得过去,就先让我拿去?” 这眼皮子浅的,简直没法看。 王氏神色冷淡,道:“二弟妹有孝心是好的,这样吧,不如一道去母亲那边,让她老人家看看这花式可喜欢再作决定?” ===第七十二章 丫头好大的威风=== 一听到要去秦老太太那边,谢氏就秒怂。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王氏这提议不是真的要去问老太太喜欢不喜欢这花式,而是要让老太太训她呢! 秦老太太本来就因为家中的事而心力交瘁,如今还在病中,试想想她真个为了几匹布闹到她老人家面前,精明的老太太会不知这里头的枝节细末? 到时候不得训她个狗血临头! “大嫂看您说的,这点小事就不必去问她老人家了吧?到时候给她个惊喜岂不更好。”谢氏讪笑。 王氏道:“这讨老人家欢心,也得对她胃口才是。” 谢氏看她油盐不进的,脸上神色便有些不好看,她就拿几匹布怎么了? 谢氏想要像从前那般胡搅蛮缠,王氏却不给她这机会,看向沈嬷嬷,道:“去让岐黄过来帮着把这些东西归库,到底是她家小姐让人拉回来的,正好看看西儿可有话留下要怎么处置。” “是。” 谢氏却是一惊,问道:“大嫂,这是什么话?这些布匹是秦流西那丫头叫人拉回来的?” “可不是。”王氏叹道:“也不知那孩子走了什么路子,悄无声息的就拉回这些东西,如此周到,倒叫我这做长辈的没脸了。” 谢氏顿时觉得手上的布匹有些烫手,放了下来。 王氏见了,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唇角。 岐黄很快就过来了,在路上也从沈嬷嬷听说了谢氏的行径,心里鄙夷,所以来了后,对谢氏也神色淡淡的,只向王氏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小姐说了,如今是大太太掌家,各处用度当由大太太做主分发。” “西丫头这是哪来的野路子得了这些东西,她一个姑娘家,可别叫人哄骗了才好。”谢氏心里不爽,忍不住刺了一句。 王氏脸一沉:“二弟妹,你也是做二婶的,怎说的话?” 岐黄则是瞥过去,道:“二太太这话可真是叫我好笑,野路子?您该不会觉得是大风刮来的吧?哪来这样的好事!不过是有个商人得了大小姐的恩情,故而给了最便宜的价格得了上好的货,真金白银买来的。也是那人感恩,不像有些人,白眼狼一样,不知好歹。” 谢氏怒极:“哎,你这丫头咋说话带刺呢,骂谁白眼狼呢!” 岐黄却不理她,再次向王氏福了一礼,道:“大太太,大小姐既然已有吩咐,您做主调用就好。大小姐曾说过,她愿意给的,就是上下嘴皮子一嗑的事,她不愿意的,谁拿了她也有法子叫那人吐出来就是了。” 她说完,便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这丫头,好大的威风,好生嚣张。大嫂,你看着了,你也不管管?”谢氏看岐黄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像是看到了秦流西的做派。 王氏淡声道:“那是西儿的丫头,她也及笄了,自也知道如何管教自己的人,我就不越距了。二弟妹,你先回去吧,等东西归拢好了,自会遣人送去给你。” “大嫂!” 王氏有些不耐,脸容也冷了几分:“二弟妹,我近日心火有些盛。” 谢氏:“……” 在王氏冷漠的眼神下,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阴阳怪气地扔下一句:“大嫂心火盛就喝点下火的呗,也别拿我发作呀。” 沈嬷嬷看着她走了,心疼地看向自家太太,道:“大太太,这二太太真是……” 混不吝的,家里什么情况,还胡搅蛮缠呢。 王氏揉了揉眉尖:“她这性子,变了才叫怪事。算了,喊雪儿来归整吧。” ===第七十三章 公子好生调皮=== “啊哦哦。” 秦流西一个弹跳滚落驿站客房的床铺上,还打滚两转,舒服的喟叹出声。 “总算可以躺在实地的床上了,出行真累。” 陈皮把行李放在一边的柜笼,闻言便笑道:“公子,漓城到宁洲才两天多的路程呢,你就喊累,再远些岂不要命?” “所以你家公子是情愿死于安乐的人。”秦流西伸展着四肢道:“以后求医的,得让他自个上门来,爱治不治。” 陈皮笑而不语,话是这么说,可真遇到了那不便的,她还不是会前往。 “公子,您先歇着,我去给您熬个药汤泡澡去去乏?” “让火狼那些人帮忙就行,你也歇一下。” 陈皮笑嘻嘻的道:“我可不累,公子的事,我要是让那些粗手粗脚的来干,阿姐知道了,定要拧断我耳朵不可。公子,我去了。” 秦流西知道他们姐弟都是如此,关乎自己的,都不会假手于人,便由他去了。 在等药浴的时候,秦流西阖眼小歇一会,待得药汤来了,又美美的泡了一个药浴,才神清气爽的出现在驿站的大堂。 齐骞也换了一身衣物,正坐着品茗,忽闻一阵淡淡的药香味,转过头,正见秦流西下楼,脸色可能因为沐浴过,显得润泽如玉瓷。 大堂也有旁人在,见了秦流西也不免多看两眼,这小公子唇红齿白的,生得真好,就是看起来有些高傲凉薄。 “我以为秦大夫会在房里用晚膳。”齐骞拿了另一个杯子,待秦流西坐下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 秦流西道:“听齐公子这话倒像是不愿见着我似的,我这就走?” “骞岂敢。”齐骞又问:“秦大夫这是泡的药浴?看起来效用不错,”一改之前疲乏的样子。 秦流西挑眉,道:“齐公子也想要个药方?” “秦大夫愿意慷慨的话,骞愿出酬金买,包括那金疮药和你配置的那些药丸。”齐骞眼里微亮。 秦流西心道倒是识货,光是瞅一眼就知好东西了,呵。 “齐公子,是药三分毒,药又不是糖果,是不好乱吃的。” 齐骞淡道:“不乱吃,就是居家出行必备良药,有备无患。” 噗。 秦流西让茶给呛了,凑过去,小声道:“其实我还有一种至毒的绝命散,防身杀人必备良药,你要么?我看挺多人想杀你的!” 齐骞:“……” 隔壁桌坐着的陈皮笑了,公子又在调皮了! 齐骞正要说话,秦流西却是看出大门去,他也跟着看过去。 却见驿站的驿丞亲自迎了一行人进来,那神情恭敬又谦卑,也不知是什么人物。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中年主管一般的人,在主管身后,乃是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她身侧,一个戴着白色帷帽的小姑娘掺着她。 老妇目不斜视,神情颇有几分倨傲,进来就径直往驿站后单独的小院去,倒是她身侧的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秦流西她们的视线,看到齐骞时,便在老妇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老妇似是被惊到了,顺着她的指点看了过来,看到齐骞时,立即走了过来。 ===第七十四章 大小姐没有结交价值=== 秦流西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对祖孙走过来,又瞥一眼齐骞,对方是奔着他来的,瞧那眼睛,跟狼见了肉似的,香滋滋。 齐骞敏锐地察觉到秦流西看戏的眼神,浓眉皱了一下,强行按下那怪异的感觉。 “小王……”老妇距离齐骞还有几步远,就被火狼给拦住了,不由一突。 火狼道:“你是何人?” 老妇有些尴尬,却还是向齐骞福了一礼,笑着禀明自己身份:“是老身唐突,倒没报家门,老身乃宁洲知府丁守信的母亲,去岁贵家老夫人过寿时,老身前去祝寿,有幸见过公子一面。” 宁洲知府的母亲? “原是丁老夫人,恕晚辈一时没认出,您这是去?”齐骞并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丁老夫人也不觉得他无礼,立即回道:“眼看快中秋了,我儿特意接了我去宁洲府小住,公子这也是回宁洲?这位是……” 她看向秦流西,这小公子好像有几分面善。 秦流西眉梢一挑,看向眼前这个丁老夫人。 倒是她眼拙了,没认出这位老夫人来,哦,也是多年不见,人家升了品,这气质也跟着提升了,雍容贵气,可不是从前那卑微的小诰命了。 秦家尚未倒台的时候,丁家倒会做人,逢年过节也会遣人送来一些礼节和问候,在秦流西十岁的时候,这丁老夫人还亲自上门了,那是因为什么? 对啦,那年好像是秦流西的祖父升三品的时候,所以丁老夫人来送温暖了。 可秦流西是个不喜应酬的,更不愿和这些寻常闺阁千金一样,三五成群聚一起,论的琴棋书画玩的女红刺绣谈的锦绣华服首饰,她的时间更多用在修炼,或是在炮制药材炼丹,要么就是上道观或去悬壶济世。 如此一来,秦流西一个姑娘待在老宅,因为从不主动抛头露面,存在感也是极少,被人提起就更少了,不是丁老夫人上门,估计都见不到她,可也仅此一次罢了。 至于从前没人下帖子邀请她? 有的。 可秦流西的回帖打发要么是身子不好在休养要么就是长辈不在不好出门,久而久之,也就把她给忘了,最重要一点是,在勋贵圈里,像秦流西这样被‘发配’远离家人独居的,要么是被家族厌弃的,要么就是不重要的。 不受家族重视的姑娘,是没有前程的,以后婚配,也不会是顶好的夫家,也就提不上助力了。 综合种种一句概括了,秦流西此人,就是没有太多价值的人,如此可无可无,自然不会上心拉拢结交。 这不,哪怕丁老夫人看到和齐骞同台而坐的秦流西,也愣是没把她认出来,一来秦流西男装打扮,二来么,秦流西的面容也和小时候差太多了。 丁老夫人也仅仅是觉得她有几分面善罢了。 秦流西想起来,出门之前李大贵曾说过,老太太好像给这丁老夫人下帖子想要去拜访。 如今这老夫人却是说去宁洲府小住团聚,那是避开了?有意还是无意? 秦流西倾向后者。 她垂着眸子,端起茶杯挡了唇角的笑,真有意思。 ===第七十五章 来活了=== 对于丁老夫人的刺探,齐骞并没有介绍秦流西的身份,只说了几个字,骞的贵客,然后端起了茶杯。 丁老夫人听到贵客二字,又看他端起茶杯,很是识趣地欠身,带着孙女离开,走前还是多看了秦流西几眼。 “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位老夫人。” 齐骞等丁老夫人的身影都不见了,才看向秦流西说了一句。 秦流西道:“你怕不是得了眼疾,哪里看到我不喜她?” “直觉。”齐骞在心里催眠自己,不要和她计较,这是小祖宗,得供着。 秦流西呵了一声,道:“那你的直觉错了,我就是觉得人趋吉避凶的本能是天生的,关键时候就起作用了。” 齐骞拧眉。 “快让人传菜吧,饿了。”秦流西自动切断这话题,没啥好说的,那丁老夫人于她不过是陌路人。 至于秦老太太是不是想走丁知府这条线去给流放的那几位至亲打点,她也管不着,但显然,秦老太太也用不上。 夜幕降临,驿站你已是灯火通明,秦流西吃饱喝足,对齐骞挥挥手就要上楼,却听得驿站独院的方向一阵吵杂声。 “那边咋了?”有人已经站了起来,想要一探究竟。 秦流西却完全没有要看热闹的想法,迈步上楼。 后院那边却是有人冲进大堂,急声询问在座可有大夫,他家主子晕厥了,急需大夫。 齐骞几人立即看向秦流西,来活了。 一只脚踩上木楼梯的秦流西:“!” 齐骞看出秦流西不太愿意,就道:“秦大夫若是累了,可先歇着。” 一声秦大夫,暴露了秦流西的身份,唰唰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惊愕也有质疑更有意外。 这个少年郎是个大夫? 那冲出来的下仆也顾不得秦流西是不是真大夫,像是抓住了一条救命稻草,道:“公子,您要是懂岐黄,不妨去看看我家老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秦流西:我玄门之人,浮什么屠! “吃饱就睡也不适合养生,走走散步也好。”秦流西收回了脚,瞥了齐骞一眼。 我可谢谢你啊,给我找活儿! 一行人走至驿站的独院,其中一幢小楼前,一个衣着富贵面容憔悴蜡黄的女人正满脸急色,时不时瞧内张望。在她身边,一个小姑娘柔声安慰,看那小姑娘的衣着,应该是丁老夫人身边的姑娘,而丁老夫人也在二人落后两步远。 看到齐骞他们进来,那丁小姐就松开了那女人,上前向齐骞福了一礼,声如黄莺,道:“齐公子,这位周姐姐的夫婿发了急症厥了过去,也不知您这里可有懂岐黄的人能帮她一二?若有,还请齐公子相助,也好解周姐姐燃眉之急。” 秦流西忍住没吹个口哨,谁说闺阁女子多羞涩不敢见外男,瞧人家这丁小姐,就极大胆的表现自己。 公子你看我美丽善良,我热心肠乐于助人,我急她人之急,实属宜家宜室的如花美眷啊! 丁老夫人也陪着那女人过来,道:“我们倒有一个仆妇略懂岐黄,却也看不出他是怎么了。” “公子,您可有随行良医替我夫君掌脉?”那姓周的女人看齐骞浑身贵气,也不免带了几分希冀。 ===第七十六章 煞怨之气=== 这姓周的女人问话时,齐骞下意识地看向秦流西,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神色怪异。 这不会是说这个少年郎是良医吧? 秦流西仿佛没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只看着那个房间,眸子半眯。 好浓的煞气,都要冲出来了。 她再看这周氏,就着微暗的灯光,对方的面相也落入秦流西眼中。 额高鼻挺,下巴圆厚,该是极富之人,然而她额生横纹,丘陵冢墓低陷兼肉薄,且有疤破相,主夫寿不长,此外,她的子女宫凹陷太重,子女缘浅,难以有孕。 人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周氏富贵,却也难得子嗣,还将丧夫,如今更有煞气缠身,运势往下坡走。 秦流西再看向那煞气冲天的屋子,忽然想到什么,心下冷笑。 周氏被秦流西看得后脊骨发寒,忍不住往后退一步。 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是不要和眼前这少年郎打交道,否则她的一生宁静将会被打破。 “齐公子,您这是?”丁老夫人有些莫名。 齐骞则看向秦流西问:“秦大夫,您怎么看?” 真是大夫? 丁老夫人心中一跳,此人姓秦? 她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神色莫测,有些怪异,还看了秦流西几眼,怎看都觉着此子是男儿身,便又松懈下来。 “你夫婿既然病重,你却没在跟前守着,倒是不着急。”秦流西看着周氏说了一句。 众人一听,又看向周氏,对啊,既然突发急症昏迷,怎么她一个做妻子的还能在外,没守在床前? 周氏有些不快,还没等她开口解释,秦流西又道:“他这般,不是头一回吧?” 本来已打算回屋去的周氏听了这话,又定了神,下意识地回话:“没错,就今年开始,他就时不时昏厥,没多久他就自己醒来,大夫也检查不出什么来,可随着次数多了,他昏迷的时长就越发长了,身体也日渐消瘦下去,这次我们也是上宁洲府的千金堂求医的。你怎么会知道?” 齐骞背着手半点不意外,不求道医呢,不诊亦会掐算,只是经此话,他对秦流西的本事就更信服几分。 祖母的陈年旧症,应该能治好的吧? 秦流西道:“夫君病倒,你做妻子的虽担忧急切,却没有慌乱如热锅蚂蚁一样乱窜,这说明要么他不是头一次发病,要么是你对他根本无心,巴不得他死了。” 嘶,好恶毒! “胡说!”周氏想也不想地反驳,厉声道:“我和我夫君成亲十年,恩爱如一日,哪怕我多年无生养他亦不弃我更无纳妾,还能主动提出可去善堂领养,如此良人,我岂会无心相待?此情便是以命相抵也做得。你一个少年郎,不明就里,怎能口出狂言?” 秦流西忍不住笑了:“以命相抵?就怕他担不起你如此深情。” 什么意思? “本是没必要看他什么病,不过看你这样深情,我倒想探究一二了。”秦流西抬脚往那屋子里走,道:“倒要看看,值得你能以命相抵的男人,是怎么弄出这么大的煞怨之气来。” ===第七十七章 见死不救=== 秦流西不请自入,周氏还没反应过来就匆匆跟上。 齐骞则是有些诧然,他听清了秦流西那声音极少的话,煞怨之气? “这屋子好冷,味道好难闻。”丁素曼紧紧靠着丁老夫人的身边,嘀咕了一句,还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丁老夫人也是皱着双眉,摸了一下手腕的佛珠,不知如何,她进了这屋子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就想转头就走。 秦流西无视屋子的阴冷,仿佛早已知道这屋子的内间在何处一样,一入内,就径直往卧房走去,同时,手指掐诀,唇微动,咒语自唇间溢出。 进了卧房,她的脚步就顿住了,眉一挑。 “你夫婿,清醒过来可有说过什么?”秦流西问跟在身后的周氏。 周氏对秦流西擅自闯进来很是不悦,可她的问话,却是让她迟疑了一瞬。 “可说过呼吸不畅顺,心脏难受,像有千斤石头压着或是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 周氏脸色巨变,眼神有些惊骇,她,她如何知道? 秦流西冷笑,视线在床头瞟了一眼,再看向床榻上那骨瘦如柴的男人,道:“这样的人也值得你以命相抵?” 周氏以为她说的是男人瘦得脱相,道:“他只是病了才瘦成这样,你你,你当真是大夫?你可能救他?你要是能救他,多少酬金我都能出的。” “无救。”秦流西眼神有些厌恶,冷漠地开口,道:“三日之内,他必死无疑。” 众人一愣。 不是,光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她还没望闻问切呢! “你你……”周氏气得浑身发抖。 世间怎有如此恶毒之人,还是大夫?大夫都像她这样口出恶言的? 不诊脉就算了,还诅咒好生生的人? 丁老夫人也是皱眉,道:“这位小公子,你尚未望闻问切,岂能一锤定音?” “要尝孽债的人,自是无救,何须望闻问切?或者这么说,他便有救,我也不救。”秦流西冷道:“他不值得!” “那你这不是见死不救么?”丁素曼惊呼出声,这人也太坏了。 齐骞冷冷地瞥向她。 丁素曼被这记眼神给冻得浑身僵硬,脸色惨白。 秦流西冷笑:“见死不救?你这么说也行。” 救了这样身缠命债的人,她怕折福。 “够了!”周氏怒极,挡在自己夫婿床前,指着外面,喝道:“我不需要你来救,请你出去。” 秦流西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下,道:“你说你夫君对你情深义重,宁可善堂领养孤儿也不纳妾生子?可我怎么看他非但有子,还有两个呢。他可告诉你,已看好一子,不过五岁稚龄,与他极是有缘?” 周氏懵了。 “除此外,可还告诉过你,他曾有一妻?如今又有外室?” 秦流西丢下这几句话,道:“你若知道这些,还能以命相抵吗?” 周氏跌坐在地,满脸惊愕,而丁老夫人等人则是满头问号,这,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们看向骇然的周氏,再看冷漠不似开玩笑的秦流西,顿觉毛骨悚然,凉气从脚底蹿上天灵盖,越发觉得浑身冰凉了。 ===第七十八章 做鬼也要讲道德=== 秦流西快步出了周氏的屋子,吁出一口气,正要回房,眼角余光瞥到齐骞,脚步顿下。 “怎么,齐公子可也觉得我这人冷漠无情,见死不救?” 齐骞淡淡道:“怎会,堂堂的不求大师,你不救,定然有你的道理在,骞岂敢兀自揣测。” 秦流西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 齐骞跟上,道:“若是秦大夫能解骞的惑,那骞感激不尽。” 秦流西露了笑容,道:“想知道?我偏不说!” 她丢下这一句,就带着陈皮走了,至于那屋子的人是生是死,关她屁事。 齐骞站在原地,顿感无语。 “齐公子,那位小公子,怎如此的……”丁老夫人走过来开口。 齐骞转头,冷淡地道:“丁老夫人想说什么?不知全貌不予置评,本王以为丁知府这进士出身的乃至丁家上下老小都当知道的道理才对,看来非也。” 丁老夫人脸色唰地白了,当场就要跪下请罪。 “夜露更深,老夫人年岁大了,当早些歇息,保重身体才好。”齐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老夫人跪也不是,直起身子也不是,浑身哆嗦着,都摇摇欲坠了。 “祖母,这瑞郡王他……”丁素曼扶着丁老夫人也是小脸发白,她也不傻,刚才齐骞那话分明是在挤兑她们祖孙俩,甚至丁家上下的。 “别说了,我们回房,明儿一早就走。”丁老夫人抿着唇,满脸深沉。 …… 秦流西走到自己房门前,脚步微微一顿,推门关上,对着虚空道:“你竟敢来我这?当真不怕我收了你们?” 若是齐骞在,怕是以为秦流西疯了,竟是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自言自语。 秦流西却是盯着一处,原本彷如水镜一般平静的虚空像是有人轻点涟漪,一道湿漉漉的人影出现在半空。 那是一个穿着布衣脸容狰狞的年轻女子,浑身煞气,在她脚边,还有一个小孩儿,正抓着一把水草把玩,咯咯的发出尖利刺耳的恐怖笑声。 “你没有收。”那女鬼虽然敢来,却不敢靠近秦流西,她感觉一接近这个女子,没错,她看得出秦流西是个女子,只要接近她,可能就会魂飞魄散。 秦流西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笑非笑的道:“你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很遗憾?怎么,过来是要我送你去投胎?” 女鬼听到投胎二字,浑身的怨煞之气顿时大盛,使得屋子里的温度甚至整个驿站都冷飕飕的,秦流西这屋更是阴冷的同时还带了一股子腥味儿。 咚。 秦流西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吓得女子反射性的一跳,后退两步。 “在我这,把你的怨煞之气给我收起来了,整得我屋子冷冰冰的,还腥臭无比,叫我一会儿怎么睡?”秦流西冷冷地指控:“做人,不是,做鬼也要讲道德,不能随便嚯嚯别人的屋子,尤其是我的。” 女鬼:“!” 不是,我好歹是鬼,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害怕一丁点? 女鬼想要辩驳,但看到秦流西的眼神,她顿时怂了,把怨气给收敛起来,委屈巴巴地道:“我,我不去!” ===第七十九章 这大师好凶=== 秦流西慢条斯理地抿着茶,听着女鬼抗拒投胎的缘故。 “……我叫凌蓉,本是一家茶棚的卖茶女,谢启康是我的表哥,父母双亡后投奔到我们家,他什么都不会,只会读书,是我和我爹靠着卖茶一分一文的攒下供他读书,他说过,等他中进士后,会让我们享大福,会让我当诰命夫人。可事实是,不过是中了秀才,他就被周家看中了。” 秦流西垂下眸子,有些意兴阑珊,和许多话本子一样,好女倾尽一切供渣男读书,渣男出息后就抛弃了糟糠迎娶富贵新妇,这凌蓉也是一样。 凌蓉仿佛没看出她兴致不高,只沉浸在自己的滔天恨意中:“周家富贵,可以给他上好的文房四宝,还有奴仆伺候,他可以跟贵公子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野馐,他想做周家的乘龙快婿,他不愿和我们吃咸菜馒头住阴暗潮湿的破屋。” “我爹说他是白眼狼要去周家告发他的嘴脸,他就生生把我爹掐死了。”凌蓉说着说着,怨气又再大盛起来:“当时我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杀了我爹后,他还骗我,说我爹上山去采茶了,那天下的雨很大,我被他骗着一道去寻我爹,就在那空无一人的山坡,他用石头把我的头砸得稀巴烂。” 秦流西抬起头来,看过去,眼前的凌蓉已经变了,浑身湿漉漉,头被砸没了半边,样子都模糊了,那血肉模糊的的,根本辨别不出来她本来的真容。 这是她死时的样子。 “当时我肚子已经作痛了,孩子要出来了,可他不让我活,也不让孩子活,我死了,孩子也生生憋死在内,只差一点,他就能见这个人间了。”凌蓉低头看着脚边的孩子惨笑:“谢启康真狠呐,那双只会拿笔的手,拿起石头来,一点都不会软,特别有力,我至今还记得石头砸在脑袋上的感觉,嘣,嘣嘣……” “停!” 秦流西打断她,道:“不必详细说了,我已明白你经历了什么,但你既然死了十年,怎么现在才来报复?哦,先把你的惨容收了再说,我怕看多了睡觉做噩梦。” 凌蓉:“……” 这大师好凶! 她委屈地敛容,恢复清秀,道:“谢启康极狠,他把我杀了后,也不知从哪听来的怕我成为厉鬼报复他,便找来一个道士把我封在箱子里,打了七颗镇魂钉然后用锁链捆了推到了湖底,多年不见天日。” 秦流西顿时肃容,这是邪道才干的事,便问:“后来呢?” “今年初,镇魂钉锈蚀松动,我母子二人便逃出来了,当时我魂体极弱,便拼死吞了几个孤魂……”凌蓉越说声音越低,她怕秦流西一言不合把她收了,看秦流西没动静,才壮着胆子道:“吞了几个孤魂后,我才去寻谢启康,他身上有一玉佩,是佛寺开过光的,我不敢太靠近,只就近跟着。后来他去那个外室那边,玉佩打碎了,我才有了机会近身,掐他,不断的用怨煞之气去害他,我要他也感受一下窒息的感觉。大师,我们一家死得好冤。谢启康不死,怎解我心头之恨,我怎能投胎?” ===第八十章 他必死=== 凌蓉是有怨的,杀父之怨,背叛之怨,杀己杀子之怨,最重要的还有镇魂之怨。 她料没想到曾经温文和善的良人只为了攀附富贵,把他们杀了不算,还要镇魂,使得他们日夜在湖底受冻,不得转世。 那人,可真狠呐! 正因为如此,凌蓉的怨煞之气才如此的重,也使得那谢启康生机加速溃散。 “凭你如此重的怨煞气,你当时近身的时候,就能把他拖进地狱,而非如此折磨,你为何没杀他?”秦流西问。 凌蓉道:“让他死得痛快,岂不是便宜了他?我就要一点点的折磨他,让他日夜难安。你可知道,我看他日渐消瘦和恐慌,却还要对那周氏假仁假义,我心里就一阵畅快,那周氏还以为他是良人,呸,他早已背着她置了外室,生了一子,也就她蠢笨无知,错把恶狼当良人。” 她说着哦,又自嘲一笑:“罢了,我有何资格说她,我不也如她一般?” “谢启康既然能寻邪道把你们母子的魂镇压,突然身上出现这样的怪事,他怎会不警觉?”秦流西觉得理说不通。 谢启康既然做过那样的事,如今身患怪病有大半年,检查不出主要原因就该想到可能有邪崇作崇了,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鬼不惊,可他却是心虚的,因为他做过。 正常来说,做过就该想到了,这谢启康竟没问道? 凌蓉说道:“他寻了,他让下人去寻那邪道,我把那下人吓破胆了。” 秦流西眸子一眯,声音凌厉几分:“你害无辜的人了?” 凌蓉顿觉身上一寒,满脸警惕和戒备,哆嗦着说:“没,没害他,就吓得他躺了两天,他自己去道观求了一道符带身上了。” “那谢启康呢?” “他自然再派人,我也不敢作孽,就没管,也是老天长眼,后头听那人回禀说那道长去年死了。可这人死心不息,竟一心要寻人对付我们母子。”凌蓉磨牙,眼睛血红。 秦流西说道:“他这次去宁洲,不是去求医,是去问道的?” “听说宁洲有个长云观,道长们都有几分本事。” 秦流西了然:“所以你这是要打算把他掐死在路上了,怎还不动手?有仇报仇,一了百了了。” 凌蓉沉默,看着她问:“大师可是要劝我收手?” “我劝你做什么,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只要你不是害无辜的人,有一报还一报,我闲得慌去管?只是你当知道,杀生就是造杀孽,哪怕你是怨魂,地府功过书也会记下,一旦你杀人,便成恶鬼,功过书记下,入地府当下三恶道受罚,便是他,也无法投个好胎。”秦流西指着她脚边的小鬼。 凌蓉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眼里露出怜爱:“我便是知道,才不敢痛下死手,可大师,你们道家常说,因果报应,他那形同恶鬼的人还风流快活的活着,我不甘啊。” “你倒也不必不甘,他活不长了。”秦流西道:“他母亲可是因心悸而死?” “您怎知?” “他嘴唇发紫,眼睑肿胀,是心脏不好的相,若非遗传也是后天成病。如今他命门见枯,耳珠见刀纹,天庭聚黑云,又被你怨煞影响,不出三日,他必死于心梗之症。” 凌蓉一怔,她以为秦流西在那屋子说这个,是谢启康会被自己杀死,但是,却是病死? ===第八十一章 鬼生好难=== 凌蓉倒没有不信秦流西,光从秦流西身上传出来的气势,她就知道眼前此人不简单,她说谢启康命不长了,断不是信口开河。 虽凌蓉也想手刃仇人,一解心头之恨,可她的儿,他该投个好胎。 凌蓉看向秦流西,拜下去:“大师,我不杀他,可我也要亲眼看着他死才甘心,待他死了,大师可否送我和我儿上路?” “可以。”秦流西道:“那你们别太近身了,那周氏也受了你煞气的影响,运势不好,她蠢笨归蠢笨,也不过是有眼无珠,同是被蒙骗之人,你就可怜可怜她吧。” 凌蓉嘀咕:“大师怎不可怜她,告知谢启康的真面目?”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她信不信是她的事。”秦流西道:“不必理会周氏,谢启康死了,那外室必定会携子上门认亲分家产,到时候她也不会再伤心夫婿死了,而是守着自己的东西了。” 那周氏的面相,也算是果决刚强的人,伤心不过一时,但人死,她自己还年轻,很快就会淡忘了。 寄情于一个蒙骗自己的死人身上,傻子才做。 凌蓉听了,也不再多说,只向秦流西鞠了一躬,便要退下。 “别在驿站晃来晃去,这里到底是有官气庇佑的地方,你们久呆,于你们无好处,而且你们的煞气影响大家也会身体不适,运程不好。”秦流西挥手:“快走快走,我这屋子又冻又腥的,我还得去去味儿再睡。” 被万般嫌弃的凌蓉:“!” 她讪讪的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道:“沉了十年的湖,您总不能指望我香喷喷的呐。”看秦流西瞥过来,她立即道:“我这就走!” 嘤,鬼生好难! 凌蓉消失了。 秦流西把陈皮从外叫了进来。 “公子,她走了?”陈皮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他本就是纯阳之体,百邪不侵,也只有鬼怕他的,所以秦流西也没让他跟进来。 “走了,燃香,散散味。”秦流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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