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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还是煞有介事的。 他甚至在他混过的某一节高中课堂上,见到了曾来赌场赌得欠了一屁股债的物理老师。 老师不仅没有认出江舫来,还对这位年轻的督学先生脱下帽子,鞠了一躬。 江舫微微欠身还礼。 他觉得这很有趣。 但这不耽误他在他伪造的“巡视记录”下记笔记。 除此之外,江舫还会替一些不擅学业的大学生签到,替他们听课、记笔记、写论文。 当赌场不轮到他上班时,他就去剧院当巡场员。 江舫经常一边抱着胳膊欣赏《莎乐美》,一边构思某个音乐专业的学生的论文作业。 16岁时,荷官江舫因为过硬的技术,在地下赌场拥有了自己的花名。 Joker。 像极了他这些年来的双面写照。 17岁时,他接到了一单生意。 有个到乌克兰读书的留学生,家里很是富有。 富有到他高中几乎保持着全C的成绩勉强读完,依旧靠着父母的捐赠和一份伪造的运动员证书,进入了当地一所相当优秀的大学。 为了庆祝被录取,他在国外玩得忘乎所以。 等他惊觉不对时,距离他的大学报到截止时间只剩下半天光景。 没办法,他紧急联系了一圈自己的狐朋狗友,找到了本地代课行当中口碑相对最好的江舫。 富二代请他拿着自己的备用钥匙,取一下自己的报到材料,替他报到一下,顺便帮他上几天课。 大概半个月后,他吻别了火辣的美人儿,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从阳光灿烂的夏威夷回到了基辅。 但一回来后他才知道,自己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学习小组组长、手风琴社社员,以及本校冰球队的enhancer。 他大惊失色,忙找到江舫兴师问罪。 在咖啡厅里,江舫不急不躁地端起杯子,看着对面比他还大上两岁的年轻人,反问道:“这样不好吗?” “你要的是学历和光鲜的履历,是留学国外的四年时间。至于你学到了什么,并不重要。” 江舫说:“而我相反。我想要上学,我要的是这一段体验。” 他把下巴轻轻抵在交叉着支起的手背上:“我们各取所需。这对你,对我,都会是一笔合算的交易。” 富二代吞了吞口水。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他回去闷头考虑了两三天,又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商量一阵,觉得花一笔钱,买上四年放肆自在的快乐,好像也不坏。 打定主意后,他打电话联系了江舫。 那边的江舫则早有预料。 他坐在图书馆里,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那,卡宾先生,祝我们长期合作愉快。” 江舫获得了一个稳定的大客户,代价是暂时失去了自己名字的使用权。 不过这并不要紧。 四年间,江舫尽职尽责,在学校、冰球队、手风琴社团和地下赌场中各自流连,伪装得非常完美。 他神秘温柔的气质,他拉的一手漂亮的手风琴,他偶尔的魔术小把戏,他对世界上各种酒类的深刻了解和品鉴能力,让他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显得那样魅力四射。 尤其是在他成年后,愿意同他调情暧昧的男女前赴后继,如过江之鲫。 冰球队里,有向他当众表白的啦啦队队长。 赌场里,从不缺对他吹着下流口哨的男男女女。 按理说,江舫不该感到孤独。 他大可以放纵。 但他谁也不喜欢,谁也不靠近。 关键是,他从不会给人疏离冰冷的感觉。 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和舒服,哪怕被江舫拒绝,都觉得还能和他做上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这些人甚至要在很久很久以后,才会恍然意识到,他们和江舫其实连朋友都不是。 江舫有广博的社交圈,知悉每一个朋友的情况。 他对每个人的境况都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但相应的,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谁也不知道,当他回到家、看着醉倒在门口结了冰的呕吐物中的母亲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能就连江女士本人都不知道。 长久的酒精依赖征早就摧毁了她的理智和大脑。 这几年间,她反复出没在各大戒酒中心和戒药中心里。 出来,又进去。 无非是戒了再喝罢了。 江舫哪怕亲自送她去戒酒互助会,在旁监督她,她也能借着上厕所的工夫中途逃出,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酒馆中喝得酩酊大醉。 久而久之,江舫也不再多去约束她。 他用黄铜钥匙打开沉重的防盗门,沉默地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抱到床上,用热毛巾擦过她的头脸,又亲一亲她的额顶,对她柔声道一句晚安。 然后,他再一次拨通了戒酒中心的电话。 在他和工作人员沟通过后、挂断电话时,他听到母亲用乌克兰语喃喃低语。 “我,是不是……是不是对不起你?” 江舫抚摸着她过早干枯发白的头发和眼角的深深纹路。 他没有正面作答,而是像小时候那样,轻声说:“我的天使。睡吧。” 但酗酒者的反省和愧悔往往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 江舫不会再轻易相信什么。 他像哄骗任何一个“朋友”一样,哄骗着他的母亲,让她今晚至少能醉得心安理得。 好在,他还有冰球。 冰球是一项绅士且暴力的运动。 你可以选择做挥舞着球棒、在冰上起舞的玫瑰诗人,也可以选择做冰上绽开的鲜血之花。 江舫将满腔积蓄在优雅和绅士之下的压抑,都发泄在了这片父亲生前最爱的冰球球场上。 ——“Joker是天生的格斗家。” 一个俄罗斯退伍老兵,在江舫工作的地下赌场里担任保安。 他是这样评价江舫的。 江舫身量轻盈,肌肉柔软,兼具东欧人的蛮力和亚洲人的灵活。 在冰上,护具沉重且阔大,不容易使出力气,冰球赛中的互殴,往往只能你来我往、一拳一拳、黑熊一样笨重且粗暴地互砸。 江舫则不同。 他斯文优雅的身姿看上去更像是控球的主力,却能在别人向他挑衅时,轻松扯掉手套,一丢球杆,矮身一拳,猛轰上去。 他曾经这样一拳砸碎了半边对方的面部护具。 当然,磕磕碰碰中,难免负伤。 如果江舫的手指受了伤、红肿到不能屈伸时,会向赌场请一天假。 第二天,他会用一次性的玫瑰纹身挡住伤口,在客人面前将一手飞牌玩得出神入化,博得一片尖叫和口哨。 大三时,江舫在一场比赛中的勇猛表现,被基辅州骑兵冰球队相中。 江舫和他们签订了一份为期一年的合约。 原因是报酬丰厚。 江舫其实早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挣钱了。 他只是觉得母亲或许需要。 所以,他要更多。 基辅的其他学校和社区的冰球队早就听说过“卡宾先生”的名声。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疯子一样的、攻击性十足的美人enhancer。 没人敢轻易去招惹他。 因为他打起架来,好像命不是自己的。 骑兵队的夺冠之路并不算多么困难。 比赛结束的那天,江舫如约拿到了一大笔奖金。 然而,在那天下午,背着球包回到家时,江舫在公寓门口看到了曾和他打过许多次交道的、戒酒中心的工作人员。 在看到自己时,他脱下了帽子,鼻子通红,有些局促地擦了擦鼻尖。 ……江舫站住了脚步。 一股他曾设想很久、却迟迟未到的阴影,慢慢将他笼罩起来。 如他所料。 母亲去世了。 因为睡梦中突如其来的脑溢血。 幸运的是没有痛苦。 那一年,江舫21岁。 社区里尽管没人知道江舫的真正职业,但他们都知道,江舫一直在为了他的母亲打工。 然而,这个在旁人眼中温和的、孝顺的、倾尽心血供养了母亲数年的年轻人,在葬礼上没有流出一滴眼泪来。 江舫用童年体验过的所有温暖,透支一样治愈、代偿着他伤痕累累的少年时期。 现在,他最后的一点光亮烧尽了。 ……江舫想,他自由了。 那之后,江舫为卡宾先生完成了他的毕业论文,交上了几乎全A的成绩单。 再之后,江舫卖掉了他们家的房子,辞去了赌场的工作,踏上了他漫漫的独行之旅。 江舫的脚步遍布了乌克兰的角角落落。 他独身一人在废弃的高速公路上练习长板,背后是无法再喷发的死火山。 他戴着黑色的运动手套,俯身过弯时,指尖在粗粝的地面上轻轻点过。 高速摩擦的温度,让他感觉到了短暂的刺激。 但这份刺激不过是稍纵即逝。 几个月后,江舫考了货车司机的执照。 因为他听说,某家公司的运货路线中有一段路,那里的风景再好不过,看上十年也不会腻。 但不过几个月,他也就辞职了。 乌克兰他玩够了。 于是,江舫办理了护照,离开了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在吃、玩、住上肆意挥霍,毫无节制。 没钱了,他就会踏入当地的赌场,无论规模大小,随便赌上几把。 有的时候,江舫会因为赢得过多,被人盯上。 不消一刻钟,就会有人请他到赌场的贵宾室里暂候。 赌场的小经理会向他客客气气地递上一笔钱。 言下之意是,交个朋友,见好就收。 这是行业的潜规则。 赌场一旦碰见有手上本事的人,轻易不会撕破脸皮,常见的办法是给上一点钱,然后和平地送客。 江舫想挣的就是这笔钱。 江舫弹一弹掌心的钞票,在经理虚伪的笑容中步出声色喧嚣的赌场。 站在巨大宽广的深蓝色天幕下,他觉得孤独。 但他又觉得,孤独,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江舫拥有的看似很多,梦想看似很多。 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只是游戏人生罢了。 …… 江舫温和对南舟道:“我叫江舫。‘舫’的意思,是‘不系之舟’,取的是隐居的意思。” “看来,名字终归是心愿。实现不了的才叫心愿。” 南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我……” 江舫对他漂亮地笑了笑,轻轻嘘了一声,把南舟想说的话轻描淡写地堵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江舫将手搭放在南舟的肩膀上。 他的手指用南舟无法察觉的力道、在他颈后的齿痕周边逡巡一圈。 “什么时候讲,取决于自己。” “比如,我今天觉得月色很好,就想把我自己讲给你听。” “什么时候,你觉得时间到了,也可以把你讲给我。” “什么时候……我都会很乐意听。” 南舟眨眨眼睛,看着江舫浸在黑暗中的脸,目光新奇又认真,仿佛是生平第一次认识他。 江舫问:“在看什么?” 南舟:“睡前故事很好。我想睡觉了。” 江舫自如笑道:“很荣幸能帮到我们南老师——” 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然滞住。 因为南舟毫无预兆地抱了过来,不带任何羞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发现自己的身高和体型并不能很好包裹住江舫后,南舟便顺势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只手自然地穿过他的胳膊下方,搂住了他的腰。 江舫的血液失去了流通的能力。 能让他片叶不沾身的那些谈笑自若、八面玲珑,江舫统统使不出来。 他涩着声音,低低问:“你……做什么?” 南舟坦然道:“睡觉。” 说着,他抬起头来,冷淡的眼眸里沁着两颗银亮的寒星:“我小时候,如果感到孤独了,就会想,如果能被人这样抱着就好了。” 南舟公平公正公开地征求他的意见:“你想被我这样抱着么?” 江舫:“……” 他闭上眼睛,感觉被南舟的手搂着的腰部的肌肤灼热着发烫,烧得他腰侧的肌肉都在微微跳动。 南舟:“你不高兴可以推开我。” 江舫:“……” 南舟枕在了他的肩上:“那么,晚安。” 江舫的那声“晚安”,直到南舟睡熟后,才小声在他耳边说起。 江舫的指尖轻轻拂过了南舟的头发。 他一下下地抚摸着,力道不轻不重。 他把说话的声音放得极轻极轻,恍如耳语,生怕惊醒了南舟。 那样,江舫或许就会丧失说出心里话的勇气。 “我很讨厌爱上一个人的感觉,那通常意味着我对自己失去了控制。” “我恐惧过。” “我害怕会变成我母亲的样子。” “疯狂地、要了命地去爱一个人,是一件再危险不过的事情。” “我亲眼见过那种疯狂,所以我以为我不会重蹈覆辙。” 江舫顿了顿。 “但我好像错了。遗传的力量是伟大的。” “所以……南老师,我大概是疯了,才会喜欢你。” 第59章 沙、沙、沙(二十四) 江舫身上很是暖和,比南舟的体温高上许多。 经南舟亲身测试,人类体温的助眠效果堪称一流。 由于窗帘没有拉得很紧,天刚蒙蒙亮时,一线薄光就落在了南舟的侧脸上。 在光芒的刺激下,南舟悠悠醒转过来。 只是他的“醒”和旁人的“醒”不大相似。 南舟在睁开眼睛后,其实并不会马上清醒过来。 他可以洗漱、说话、倾听。 但在不是必须要马上清醒过来的情况下,比如那次他刚睡醒就撞见一只蘑菇站在自己身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南舟的思维都是线性、放空而破碎的。 自从见过了谢相玉,南极星就表现得十分没有安全感,抱着南舟的脚踝才酣然睡过去。 半夜,睡熟了的小东西没能抱稳,咕噜噜滚了下来,肚皮朝上地睡了大半夜。 眼看着天亮了,它终于觉出睡得冷了,小爪子在空中虚虚蹬了几下,滚到了南舟的膝窝间,用脑袋拱了上去。 南舟觉得腿间毛茸茸痒丝丝的,低低“嗯”了一声表示不满。 他屈起腿,往江舫那边蹭了蹭,试图离这扎人的毛团子远一点。 南极星不满意体温的流失,跟了上去。 南舟继续往江舫身上贴。 渐渐的,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自己小腹靠脐上的部分,被匕首一样硬戳戳地抵住了。 这让南舟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低头看去—— 这时,江舫也张开了眼睛,漂亮的眉头不适地拧了拧。 察觉到身体这严重不符合绅士规范的反应,思绪尚不清醒的江舫用乌克兰语懊恼嘀咕了一句:“……чорт(该死)。” 南舟揽着他的腰,平静道:“唔。你也早上好。” 江舫将手背贴在额头上,稍稍给沸腾上涌的热血降温后,浅浅笑出声来:“……对不起。” 南舟:“你需要去解决一下吗。” 江舫挪动了一下腿,轻轻吸了一声气:“……恐怕是的。” 南舟很理解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去吧。” 注意到江舫淡然起身、窸窸窣窣套上衬衫和西裤时微红的耳廓,南舟面不改色地安慰并鼓励道:“晨勃是再正常不过的男性生理现象。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也很紧张,但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 江舫:“……” 他深呼吸一口,注视着南舟的眸光深了很多:“……谢谢南老师指导了。” 南舟点了点头,目送着江舫拐入了洗手间。 他盘腿坐在原地,抬起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南舟用两根竖起的食指比出一段长度,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个数据不大准确,秉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又各自向两端延伸了一点。 ……嗯,差不多有这么长。 南舟对着这个长度,开始科学审慎地思考,它的份量、大小等因素会不会对人的行动造成什么影响。 研究着研究着,他突然福至心灵,放下去偷偷和自己的比较了一下。 南舟:“……” 他把双臂架在膝盖上,低着脑袋,自闭了一小会儿。 直到南极星彻底睡醒,哼哼唧唧地趴到他身上要吃的,南舟才缓过劲儿来,拿出昨天在超市里买的槐花蜜,倒了一小木匙,看它抱着木勺子舔得如痴如醉。 南舟不知道的是,在仅仅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江舫背靠着浴室的墙壁,单手撑靠住一侧的墙壁,另一手发力握住规整的皮带扣。 他草草套上的衬衫,领口边缘还松松垮垮地挂着昨天没来得及解开的黑色领带。 江舫将领带末端咬在口中,任凭唾液将一小片缎面的领带染出深色。 细碎的汗水在他颈部闪着薄光,随着一下下无意义的吞咽动作而细微晃动。 即使在这种时候,完美主义发作的江舫也不允许自己的裤子狼狈地掉到膝盖以下。 他俯下身去,握住皮带扣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然而无论怎样加快速度,他还是无法消解浓郁的热意。 投喂过南极星后,南舟也拿出了昨天买的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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