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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丝断线了也舍不得扔。” 说着,闻人蔺嗤了声,“后来,他就这么死了。” 赵嫣抬眼,闻人蔺的神色始终淡淡的,不见波澜。 大概逢秋多悲,她无端涌上一股伤感,为自己也为闻人家。她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可千头万绪又不知从何说起。 赵嫣垂了垂眼睫,很快抬起头来,澄澈清明道:“送我回宫吧,太傅。我也想……猫了。” …… 重阳之后,京中绿意仿佛一夜之间萎靡,只余瑟瑟秋寒。 最后一场经筵,盛况尤为空前。刚到辰时,诸位大臣便陆续赶至崇文殿中,围着炭盆取暖寒暄。 唯“太子”旧疾复发,告假于东宫闭门休养,已经有大半月了。 “太子殿下的身子,一到秋冬就容易犯病。” “可不是吗?去年这时候还闹得沸沸扬扬,谣言四起。” “诸位大人慎言,去年妄议诽谤东宫的刘忠是何下场,都忘了?” “嘘!陛下和肃王来了,噤声。” 不知谁低声说了句,四散寒暄的大臣们即刻敛容起身,仔细端正衣冠,分列两侧行礼。 而此时,传闻中缠绵病榻的“太子殿下”正披衣跪坐于书案后,执笔审视面前的纸稿。 流萤端着吃食进殿,一脚踏在了飘落的宣纸上,纸上字迹夹杂着划掉的墨团,彰显了落笔之人心绪的不宁。 她忙放下手中的托盘,将纸张小心拾起,再抬头一看,从书案到地上亦是摊满了写满字迹的宣纸,而殿下则披衣坐于其中,如纸墨里修行的苦行僧,时不时用笔杆戳着太阳穴凝思。 披衣沉思的模样,竟像极了故太子赵衍。 “殿下,地上寒凉,不可久坐。” 流萤取了个柔软的垫子,轻轻置于赵嫣身下,又将踢在一旁的靴子捧来为她穿上,问道,“雍王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要复查?” 跪坐久了,腿麻得很,赵嫣小心翼翼抻了抻小腿,蹙眉道:“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顺利得就好像是有人将线索刻意引向雍王,精心为我设计了一场戏。” 流萤不明白,经历了那么多九死一生的刺杀与暗算,还能算“顺利”吗? 但殿下聪慧,她的直觉定然不会有错。 “雍王府失踪的那名婢女,可有消息了?”赵嫣问。 “暂未。” 流萤答道,“孤星统领还在全力追查。” 赵嫣点了点头。她近来的确越发不安,再想出对策之前,索性借着养病的名义待在东宫内,将雍王父子和神光真人伏法的始末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思虑之细,以至于写了满屋纸张,沾了满手墨渍。 她终于从这场看似完美的胜利中,剖出了几个疑点。 譬如生辰宴上太监行刺,供词是雍王挟持了他的姐姐,逼他下手。但雍王伏法后,所有家产抄没充公,却无人找到那名被挟持的婢女。 譬如若以冒名信件毒害赵衍的人是雍王,为何他放着如此奇毒不用,而选择让太监以刀刃刺杀? 为他传递“赵元煜坠马不能人道,是太子暗中所为”消息之人,到底又是谁? 再者若神光真人死于禁军流箭之下,若此事为雍王授意,那为何不顺势追加一箭将在场的“太子”也一并射杀灭口,反而要等到她回宫的路上再命江湖浪士伏击? 赵嫣将这些疑点一一以朱笔圈出,而后问道:“最近有何宴饮斋醮的大事吗,需要太子出场的那种?” 流萤略一思索,回道:“十月十四为吉日,天子率王公大臣出郊迎冬,再折回西苑赐宴饮,按礼制太子殿下需随行。” 十月十四啊,快了。 赵嫣用过晚膳,竟累得伏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指节上一阵湿漉漉的,又痒又凉。她掀开眼皮,朦胧的视野逐渐聚焦,而后倏地直身坐起,肩上宽大的暗色外袍随之滑落腰间,脸颊上还粘着一张满是墨迹的宣纸。 闻人蔺坐在椅中,取了一块湿棉布擦拭她满手的墨渍,动作轻而慢。 见她醒来,他索性懒得慢吞吞擦拭,直接捋起她的袖子,将她那只沾满墨水的手按入铜盆的温水中浸泡。 “什么时辰了?” 赵嫣抬起另一只手,愣愣揭下粘在脸上的宣纸,压得发红的细腻脸颊上印着墨痕,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闻人蔺以帕子擦净她脸颊上的墨迹,慢条斯理道:“亥时,早得很,天还未亮。” 他说话听不出情绪,相反有点和风细雨的轻柔意味,薄唇每吐出一句,赵嫣的头便低下一分。 这些时日她告假没去崇文殿听经筵,是闻人蔺每晚酉末准时赶到,从那一大箱“生辰贺礼”中挑出一两本,为她讲解一个时辰方离去。 当然,偶尔一两次赵嫣兴致不错,他讲解完正课后会破例待到夤夜,教她做点别的再离开…… 赵嫣没想到自己打个盹,就足足睡了一个时辰,不由抬手按了按酸痛的脖颈,细声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殿下睡着了甚是好看,肤白唇红,眉目如画,本王便多看了会儿。” 闻人蔺边说边往上挽了挽袖袍,笑得别有深意,“难得见殿下睡得沉,怎么碰都不醒。” “你……你怎么碰我了?” 赵嫣愕然,没有浸水的左手悄悄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衣袍,“碰我哪儿了?” 闻人蔺的目光从她睡得嫣红的唇瓣划过,自然而言落入水中,冷白的手掌按入,轻轻揉去她指尖泡淡的墨渍。 男人的指节硬朗有力,骨相优美,手背好看的筋络随着濯洗的动作而微微凸起。为了给她搓得更干净,他修长的指节径直穿过她的指缝,五指交扣揉搓,连边边角角的也未曾放过。 水声哗啦,酥麻没由来从指间缝隙蔓延,脊背蓦地一抖。 这种感觉着实奇异,她想起前不久闻人蔺来给她上晚课时,她刚沐浴完,头发松松束在头顶,衣裳亦是单薄松垮的,露出潮湿纤白的颈项,一副在他眼前毫不设防的松懈。 闻人蔺扫了她一眼,当时没说什么,从身后握笔纠正她的文章中的不妥之处,嗓音低沉醇厚,平静而好听。 他认真肃然,赵嫣也不敢造次,听得很认真,直至搁笔抻腰时才察觉到他顶着自己。 她倏地回过头去,不可置信又羞恼。 闻人蔺睨过深暗的眸,没有半分尴尬羞耻,反而冷淡地责备她走神不认真,那张脸端的是如高山神祇般凛然淡漠。 后面的事,不提也罢…… 赵嫣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闻人蔺发现了,抬起眼来:“乱动什么?” 赵嫣还未开口辩解,就见他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指尖:“殿下癸水未走,安分点吧。” “……”她是这个意思吗! 赵嫣不太自在地捏了捏手指,复又松开。 过了许久,她轻轻道:“闻人蔺,你父亲为何要喂你吃那样的药?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吗?” 她还是敲开了禁忌的话题。 “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句话与其在问闻人蔺,更像是在问她自己。 闻人蔺没有计较她直呼其名的大胆,指节熨帖着她的不安,慢悠悠唤了声:“小殿下。” “嗯?” “诡者,乃人心的博弈。勿要轻信于人。” 他不会阻拦赵嫣查下去,却也不能助她卷入乱流。斟酌之下,只能不轻不重地提醒这么一句。 小殿下聪慧,自然会懂的。 …… 十月十四,立冬。 寅时,天色还是一片墨蓝的深沉,东宫已是灯火通明。 赵嫣沐浴更衣,缠好束胸,任由流萤一层层为她套好衣裳,系好腰带,一切仿若回到去年此时,她刚回宫扮做赵衍的那日。 穿戴齐整,她定了定心神,裹着厚重的狐裘推开殿门,于檐下呵出一口白气。 星沉月落,夜沉如水,暗不透光。 “出发吧。”她轻声道。 第76章 [VIP] 第76章 迎冬(补) 去年叛军围城, 今年洛州灾民起义,大玄这场迎冬祭礼进行得胆战心惊。 前方公卿开路,禁军护卫两旁, 蜿蜒的队伍色彩缤纷。有肃王闻人蔺护送天子,赵嫣并不太担心路上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一路风平浪静。 抵达北郊时, 天方大亮,淡薄的晨光自云头倾泻, 尚未察觉出暖意,就被寒风吹了个透凉。 赵嫣从辂车上下来,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左眼皮不可抑止地跳了跳。 百官列队,远处祭台耸立,她眯眼从指缝中窥望,声音残留些许少眠的懒倦:“情况如何?” “孤星统领率东宫卫暗中戒备,并未发现异常。礼部、禁军亦多次查验祭台和酒胙,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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