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前,找到它。” 冰雪遍布的海岸边潮涨潮落,往里的地面褐土和白雪斑驳交错,上面坐落着一所年代久远的小木屋。 这是一栋看起来相当老旧的小木屋,门框和地栏上剥落的油漆在小木屋的外表上留下麻风病人皮肤般的斑点,屋顶堆在摇摇晃晃的腐朽承重墙上,靠着横向排列的木板固定。 门口前立着一个旅游地点指示标般的牌子,上面写着,下面写着。 这栋一百年前的,已经是文物,被当作旅游景点的古老木屋里正散发着温暖的火光,仿佛是有人正在里面歇息烤火。 顺着这洒落在雪面上的火光往小木屋里走去,火堆在壁炉架下熊熊燃烧着,旁边的木凳上坐着一个眯着眼睛的老人。 他带着一副褪色的金色挂饰眼镜,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曲,脚板随之一拍一打,手脚脊背都佝偻得不成样子,似乎经受了不少折磨。 火光照耀在他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映出影子在墙壁上摇晃。 漆黑的影子里走出了黑桃,他身姿笔挺地站在火光照耀的边缘,手里握着的长鞭,长睫和发梢上都挂着还没来得及消融的雪。 黑桃看着老人,声音清晰和缓:“艾德蒙。” 老人于是微张了一只眼睛看过去,他似乎有些无奈,又感到好笑:“你又来了年轻人,你似乎很喜欢来我这里。” 艾德蒙和蔼地笑着:“你杀死过我很多次了,就是为了那个你总是找不到的心脏吗?” “那对你很重要?” 黑桃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你不应该记得我杀死了你。” 艾德蒙取下眼镜,望向黑桃,笑得很柔和:“因为我只是一个游戏里的邪恶npc,每次这个副本本应该随着你们的离去重新刷新开始,而我遗忘一切,是吗?” 黑桃点头。 艾德蒙笑笑:“可能是我活得太久,做的事情太残忍了,于是上帝不肯饶恕我,让我记得我所做过的一切——我的确记得你杀死了我很多次,你是这个游戏里最常出现的人,我几乎都快想和你做朋友了。” 他的目光调侃般地在黑桃的滴水的长鞭上停留片刻:“当然如果你不一进游戏就用鞭子来勒我就好了——窒息的过程总是痛苦的,如果你愿意让我选择死法的话,我更喜欢被烧死。” 黑桃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可以。” 艾德蒙于是哈哈大笑起来:“孩子,我相信你是真的听不懂别人的玩笑话了。” “你的那群队友一直拿你很头疼对吧?那个叫的家伙已经苦恼到忍不住和我一个npc倾吐烦恼,说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了。” 艾德蒙戏谑地打量黑桃:“他看起来难过到快哭了,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一件有趣又麻烦的事。” 黑桃对别人给自己的定义不做评价,他说话做事向来单刀直入:“这次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心脏在什么地方吗?” 艾德蒙的眼里倒映着火光,他这样的老人似乎都应该有一双浑浊的双眼,但艾德蒙的眼睛却依旧纯净无暇,干净得就像是南极冰面下三万年以前落下的雪,泛着一种近乎于冰面的浅蓝色。 “不能,我的孩子。”艾德蒙的神情变得很悠远,他摇头,“你可以又一次杀死我,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将心脏藏在了哪里。” “那是我的原罪,只有上帝才知道它的藏匿之处。” 黑桃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对这个结果明显不满意,有种很浅的郁闷从他用指甲扣鞭子的小动作里浮现了出来。 艾德蒙望着黑桃,脸上依旧是那种洞察了一切的友善笑意:“这次你也找齐了我的六百个粒子装置,我很少看到玩家能够找齐而不被冻死的,你真厉害。” “但有一个装置是无效的。”黑桃看着艾德蒙,“冰穹A下面的装置里没有装尸块粒子,我无法集齐六百个尸块。” “但你已经赢过这个游戏了,不是吗?”艾德蒙煞有介事地晃晃脑袋,举起手指强调道,“你的朋友,逆神告诉我,你只在意输赢,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什么不让我的秘密永远只是个秘密呢?” 艾德蒙望着黑桃,嘴角含笑,碎冰般的浅蓝色眼里闪烁着昏黄的篝火光芒:“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颗不属于你的心呢?这可不浪漫。” 黑桃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 “直觉——我必须要摧毁掉这颗心脏和所有的尸块。” 黑桃抬眸:“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运,我能看到这颗心脏的命运和我连在一起,并且应该由我毁灭。” “它和我都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艾德蒙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减,他喃喃自语:“你在自我毁灭,孩子……” “嗯。”黑桃平静地回答,然后问,“你想藏起来的原罪是什么?” 艾德蒙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来,他终于露出了一点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态。 他扶着额头长长地叹一口气,神色动作里都掩不住疲惫恍惚:“我的原罪是一件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我该为之忏悔的事情。” “我怨恨迫害我的事物,憎恶背叛我的学生,怜悯我向往的朋友。”艾德蒙深深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仿佛抽烟般缓缓从鼻腔吐出,目光透过脚边的火看向了很远的地方,“我没有做对过一件事情,我为之忏悔,但有一件事让我明白,我的丑陋还远不止于此。” 艾德蒙放在椅子边的双手颤抖了起来,他闭上了眼睛,眼泪落入沟壑般的皱纹里,声音艰涩沙哑:“——那就是那些尸块。” “那不是什么尸块,那是一个活着的生物被分解开的肢体,他有意识,有感觉,有感情,他知道我在对他做多么丑恶的事情。” 艾德蒙睁开了眼睛,他清澈的眼睛终于在此刻浑浊了起来,哽咽道:“——而我在看到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才知道我自己做了什么。” “我在虐杀一个活人。” 艾德蒙转头过去看向黑桃,他似乎在一瞬间苍老到快要死去的地步: “你说的游戏剧情,或许就是我的命运吧,我被这命运,被看不见神明用线牵引着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形成一个乐园般的循环,供给来往的他人玩弄娱乐,我以为我自己可以逃离这个可怕的游戏。” “但逃离过后,我发现我只不过又到了一个更大的命运循环里,永远都只是制定我命运的神明手中的玩具,而人类永远在所有的世界线里都会因为失控的欲望走向自我毁灭的,这是我们被神赐予的命运——他想看到这个。” 艾德蒙的眼眶里有泪在晃动:“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被命运赋予的残忍受到惩罚,但我知道,在那位看不见的神明眼里,我因愤怒所施加的不当惩罚,也不过是他所计算好的命运一环。”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游戏而已。” 黑桃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但你可以决定你这次死亡的方式。” “我会如愿把你烧死,而这对你,对我来说都不是游戏。” 艾德蒙含泪笑开:“我知道。” “这是……你想要的胜利,和我想要的命运。” —————— 另一头。 白柳乘坐着直升机在地面逡巡着,他们已经路过了三个地图上标记过的点——那六百个地点之一。 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海面上的浮标都已经被掏出来破坏了,都不用白柳他们下沉去找,仪器的残骸就直接摆放在海岸边缘上,金属盒子也被随手丢在仪器里,里面的粒子已经被销毁得干干净净。 地面上的粒子装置都用气象气球绑着放飞到天上了。 白柳他们已经在地面上看到好几个被戳破的气球掩埋在雪里——情况和海岸边的差不多,金属盒子里的粒子也被销毁了。 越是往这些地图上标记过地点走,情况就越是糟糕。 在看到第冰穹A旁边被掏空的装置的时候,白柳下达了终止命令:“六百个装置应该已经都被黑桃找完了,艾德蒙应该没有把心脏藏在这六百个点里。” “那他会把心脏藏在什么地方?”木柯在狂风里大吼,这样才能确保白柳能在风声听得到他说的话,“这六百个地点已经囊括了所有对艾德蒙有特殊意义的地点,冰穹A,南极点,泰山站,斯科特小屋都在里面了,他还有可能把心脏藏在其他地方吗?” “有。”白柳转头看向木柯,“还记得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是什么吗?” 木柯点头:“全球变暖。” “如果说全球变冷是艾德蒙欲望失控后对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惩罚,那么全球变暖,就是他转变的一个契机。”白柳呼吸里都是白霜。 谈话间,唐二打操纵着直升机稳稳降落在了一个新地点。 白柳走下被唐二打稳稳降落的直升机,来到一片空旷的雪原上。 这里是一片崭新的,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和痕迹的地点,这里没有被放置过任何装置,也没有任何人来访过的迹象,远离所有观察站,甚至都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地理名称。 怎么看都是一个奇怪的,没有任何特点的地点。 这是白柳选定让唐二打降落的地点。 木柯小跑跟上白柳,呼吸急促:“白柳,你觉得这是艾德蒙藏心脏的位置吗?” 他几乎就要把为什么你觉得会是这里问出口了,但碍于木柯对白柳的一向盲目信任,他觉得先挖再说。 但有人问出口了,牧四诚回身四顾一圈,疑惑地问白柳:“为什么艾德蒙会把心脏藏在这里啊?我都不认识这里是哪儿,我也没在艾德蒙的传真或者是实验报告里见过这个地方啊。” 白柳换上防摩擦手套,开始帮唐二打搬运挖掘探测冰面的器材。 牧四诚上前接手,两眼探知欲十足地望着白柳。 白柳探身从直升机的后座椅上取下了一沓实验报告,递给牧四诚:“边看边解释——刚刚我说了,全球变冷是艾德蒙在愤怒下对于人类的惩罚,但在之前,全球变暖也是一种惩罚,而且是人类自作自受招至的惩罚。” 牧四诚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变冷变热我都在受罚?” 白柳笑了一下:“对,这是一种基督教的观念,叫人生来就是有原罪的,而活着就是赎罪的过程,如果把整个过程看做艾德蒙要人类赎罪,就清晰多了。” “他觉得其他人有罪,于是他惩罚了其他人,他觉得泰山站无罪,但这种无罪在有罪的环境里也是一种罪,因为会招致欺凌,于是艾德蒙决心磨砺泰山站,让他们作为“诺亚方舟”上的人类存活下来。” “艾德蒙深知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是有罪的,而他自己的赎罪过程——”白柳目光深邃,“——就是藏匿那颗他自己没动过的心脏,保护下他在各种环境的压制下,被迫残害的第一个无辜者。” “他保存心脏一方面是为了保存实验样本,另一方面是为了保存自己的。” 白柳看向牧四诚:“你觉得艾德蒙这样的人,会把自己的原罪保存在什么地方?” 牧四诚诚实地摇摇头。 白柳微笑:“当然是他下定决心开始实施自己的罪行,并且生效的那一天。” 牧四诚眼睛里冒问号:“这天,又是哪一天啊?” “八月十号,他开始为泰山站的人腌渍酸菜的那一天。”白柳看向他面前的空地,勾唇一笑,“而这个地点,是在艾德蒙的累积下来的三十三年的温度记录里,八月十号那天南极最冷的地方。” “没有比这个地方更适合储存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了。” 第262章 冰河世纪 牧四诚低头,从那堆白柳递给他的厚厚的,三十三年的温度记录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了前年八月十号最冷的地点。 记录里清晰地标注出了这个地点的经纬度,正是白柳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唐二打把雷达探测仪搬到了冰面上,呼出一口热气直起腰转头看向白柳:“还是老规矩,先探测然后钻孔吗?” 白柳颔首。 唐二打把称重的液压锤搬到冰面上,在仔细地检查了附近没有冰裂隙后,爬上直升机开始操作仪器。 刘佳仪和他一起回了直升机。 这个地方的风太大了,狂风几乎拥有将她平底卷走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回到直升机。 刘佳仪双手扒在唐二打的驾驶椅上,垫着脚努力探头看向仪表盘上的雷达屏幕。 仪器一层一层地向下扫描着,最终在一千多米的地方扫描出了一个外形规则的金属物体,这个发现不禁让她皱起了眉:“这么深?得挖多久?” “保守估计要作业六个小时以上。”唐二打揉搓了一下自己搬运仪器冻得发红的手,皱眉道,“有点麻烦了,这里温度太低了,我们几个人就算是轮流做工,休息的人也没有办法取暖,因为燃油也要用完了。” “如果要强行挖掘,会很危险。” 刘佳仪看向挂在唐二打手边的测温仪,抬起头来问他:“但现在这里温度不算很低,只有零下三十多度,之前你们不是在泰山站那边零下五十多度的环境里安全作业过吗,为什么在这里作业反而更危险?” “因为这里的风速太强了。”唐二打神色凝重地解释,“在南极,风是比雪更冷的东西。” “低温只会缓慢地带走人的热量,但高速的风会更快地带走人的体表温度,一直在暴露在这种风速里工作,我们这样不完善的设备和保暖,很容易被被狂风带走大量热量,直接被风吹得冻死。” 唐二打看向直升机外正在稳住器材的白柳他们。 牧四诚和木柯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冷得脸色发紫了,不停地在雪面上轻微动作来取暖,唐二打难得显出了一些忧虑:“我下去把他们换上来吧。” “但是你在这种狂风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同样会被冻成这样的。”刘佳仪思路清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症结,“就算我们每个人轮流挨冻强行挖掘心脏,冻死也就是早晚的问题——因为我们没有回暖的物资了,燃油早就不足了吧?” 刘佳仪顿了又顿,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我们暂时没必要和黑桃在这个游戏死耗,现在的我们赢不了他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以先说服白柳登出。” “无论是这个挖掘一千米以下心脏的任务,还是,还是赢黑桃,对我们来说太逞强了!!” 刘佳仪紧紧扒住直升机的边框,眼眶泛红,里面有些很隐约的泪,她的声音在风雪里几乎显得有些无力,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无助的小女孩那样: “黑桃真的很可怕,我见过红桃和他对垒,她问我有把握从黑桃的手里救下她吗?我当时没有回答她。” “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答案是绝对不能,我完全没有能力从黑桃手里救下任何一个我的队友。”刘佳仪隐忍地抽泣了一下,攥住直升机边框的手指细瘦发白,“……我不想看到黑桃杀死白柳,就像是之前他把丢进强酸池一样。” “他一定会输的,而我救不下他。” 刘佳仪泫然欲泣:“但我没有把握能劝白柳离开游戏,他更信你,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唐二打回望这个眼角含泪诚恳祈求他的小女孩,她的神情是那样脆弱,他恍惚地意识到——这个在他记忆里一向手段血腥残忍,聪明绝顶的小女巫也在害怕。 ——之前在艾德蒙站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吓到了她。 尽管这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从登上飞机到现在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镇定到现在等白柳离开之后,才试图向他合谋。 唐二打往外踏的脚轻微一停,然后继续地往外走了一步,深深地陷进雪地里,他回过头来把着直升机,仰着头看向门边的刘佳仪,风把他帽檐边缘的动物毛绒吹得散乱。 刘佳仪说的没错,但白柳是战术师。 ——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身份。 “你是在质疑战术师的决策吗?”唐二打沉声问。 刘佳仪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永远不要质疑战术师的决策。”唐二打抬头直视刘佳仪,“在他制定好决策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为胜利付出生命的觉悟——白柳比你清楚这一切的后果。” “但对战术师而言,游戏的胜利才是最重要的,而你,作为他的队员,要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执行他的决策,然后赢得比赛。” 刘佳仪嗓音发哑:“……就算为这胜利,白柳死了也无所谓是吗?” 唐二打很平静地说:“是的,无所谓。” “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唐二打说完,转身离开了,在雪地里踩出很沉重的脚印。 刘佳仪站在门边低头看了一会儿这脚印,深吸一口气,胡乱揉搓了两把擦干净眼边的泪,转回身去开始翻箱倒柜找地图和资料。 她咬牙狠狠想到——死就死吧,死也要先熬过这一劫,先把心脏挖出来再说。 不能冻死在这儿! 等到白柳他们被唐二打拿着钻孔机轮换回来的时候,刘佳仪已经熟练地在雪地上扎好了营,还拿出了取暖的设备给这三个人取暖。 牧四诚捧着一杯热水瑟瑟发抖,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冷得打抖的波浪线:“靠~啊~也~太~冷~了!” 刘佳仪递给白柳一张毛绒小毯子,白柳接过擦了擦自己挂冰的发尾:“谢谢。” “燃油快不够了。”刘佳仪在这群人缓过来之后,就冷静地开始叙述客观困境,“因为还要给直升机飞行留下足够多的燃油,我们的燃油不够挨六个小时。” 白柳只是略加思索,便提出了解决方案:“附近有其他观察站吗?我们可以过去搜地图,看看有没有燃油和物资可以补充。” “对,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刘佳仪取出一张地图铺在她和白柳之间,“但我仔细对照察看了一下,只发现了一个有可能有物资储备的地方。” 刘佳仪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小木屋标识:“就是这个斯科特小屋,这是一个文物,是1912年初代探险家过来的时候留下的。” 木柯一边冲自己手心哈气一边探过头来:“但这种文物建筑,还是木制的,易燃,会留下大量燃油储备在里面吗?” “会。”刘佳仪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翻过艾德蒙的书籍,里面有个旅游小册子,上面有不少关于这个斯科特小屋的介绍,因为这个小木屋还在维护和翻修,有人居住在它附近,所以是有燃油储备的。” 白柳点头:“这里离这个地点不远,我们可以先直接步行去斯科特小屋看看。” 他干脆下令:“木柯,牧四诚,还有佳仪你们和我一起过去,带走小部分燃油和物资,把其余大部分留给唐队长,他耐寒能力强,有直升机驾驶能力,并且对南极更为熟悉,让他在这里主攻钻孔和挖掘。” “等我们到了那边给他打卫星电话,如果有油就让他过来加油,如果没有,就让他继续原地待命。” 白柳环视一圈:“有人有意见吗?” 木柯和牧四诚:“没有。” 刘佳仪抿了抿唇,没回答。 白柳安静地看着她。 刘佳仪抬起泛红的眼睛和他对视一会儿:“你非要赢黑桃吗?” 白柳微笑:“非要。” 虽然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但刘佳仪还是忍不住想骂他:“死了也没所谓?” 白柳笑笑站起来,他拍了拍刘佳仪的脑袋,伸出大拇指擦去了她忍着不落的眼泪,轻轻抱了抱她:“——我保证我死前就会赢他。” 一行人辞别唐二打,拿上雪橇和雪仗往斯科特小屋的方向进发。 斯科特小屋的确不远,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就能看到海岸边这栋风格怀旧的建筑物。 小木屋里隐隐有光,泛出一阵温暖的热度,让一行从风雪中跋涉过来的人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暖洋洋,牧四诚舒服得都忍不住软了耸立的肩胛骨。 白柳把雪仗放在一旁,脱下雪橇鞋,拿出鞭子走进了斯科特小屋。 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凳上的是一位老人,他半闭着眼睛在壁炉边烤火,双臂交叠在腹前打瞌睡,上翘的胡子抖动,嘴角冒出了一小串酣睡才能发出小呼噜。 白柳踏进屋子里的脚步声和门口闯入的风寒吵醒了他,他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然后看到了站在他前面不到五米的白柳。 他仿佛很愉快,并不为这不速之客的造反感到苦恼,反而惊讶地挑了一下眉:“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艾德蒙含笑的目光落在白柳手边的鞭子上:“——又是一位喜欢用鞭子的新客人。” 第263章 冰河世纪 “另一位拿着鞭子的客人暂且离开了,他说他会在找到心脏之后给予我想要的死法。” 艾德蒙平宁,祥和地望着白柳,他仿佛料到了一切般笑笑:“但我知道,他找不到的,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心脏,是属于你的,你找到了我藏心脏的地方,是吗?” 白柳扬了扬眉尾,他好整以暇地转过一根木凳坐下,略有几分兴味地抬头审视对面的艾德蒙:“看来你不是一个简单的npc,你怎么知道?” 艾德蒙取下他挂在耳朵上的挂饰眼镜,一双飘浮着碎冰的眼睛下像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深邃海域。 他恍惚地,轻轻地用萎缩的指节去触碰白柳:“我见过你,在某个人的梦境般的预言里。” 白柳问:“谁的预言里?” “,一个背叛神的家伙。”艾德蒙目光涣散地轻声呢喃,“我可以摄取他的记忆,于是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一切的真相,看到了关于你的未来,和预言。” “我因此而觉醒了,我再也无法忘记发生过的一切,也无法走向死亡和消亡,因为那不是真的,我知道我还会活过来。” “最终,我不得不一遍一遍地藉由你们这些玩家的手来惩罚我自己,借此来让我自己保持存在。” “只有上帝,只有神才可以彻底消解我的罪过,消解这个游戏般邪恶的世界的存在。” 艾德蒙目光失焦地望着白柳,嘴唇颤抖着:“——我在预言里看到过,你可以做到这一切。” “那是一个充满了希望和绝望的预言,是属于你,属于神的命运。” 艾德蒙用一种悠远的,圣洁的口吻复述了他见到的那个预言: “邪神夸口将有人在他的影里漂泊。 影中之人十四岁。 于是邪神赠予此人脊骨,心脏,与神徽。 夸口此人将是它唯一的信徒。 影中之人二十四岁。 然后邪神陨落于雪原,信徒亡灵飘荡于深海。 脊骨,心脏,神徽俱碎——” 艾德蒙双眼直直地望着白柳:“邪神更迭,神因你而死,因恶永存。” 他念完之后,仿佛受到了什么不可抗力的诅咒般弓起身子来剧烈咳嗽,艾德蒙仓促地自己身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块早已血迹斑斑的丝巾,捂住嘴嘶哑地咯血。 艾德蒙就像是忍受着某种痛苦,竭力地仰起头,就好像呼吸不到空气,满脸痛苦从喉咙里喘出尖利的气音。 他死死地握住了白柳的手,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他。 “只有神踏过的游戏才是真实的,只有神摒弃的游戏才是可毁灭的,只有神杀死的怪物才再也不会存在。” “——白柳,当进入这个游戏的一瞬间,这个游戏就真实存在于所有维度了。” “如果黑桃真的彻底毁灭了那些尸块,塔维尔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任何一个时间点都不再存在了。” “它会像你之前通关的所有游戏里存在的怪物一样被破解弱点,完全地,永远地,彻底地消失在能被感知到的所有世界上,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消。” “它并不是没有弱点的怪物,孩子,你所赐予的死亡就是它唯一的弱点。” 艾德蒙的脸变成某种窒息过度的酱色,声音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眼里满含泪水,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凶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咙,阻止他向白柳透露这个预言: “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但孩子,没有人可以逃避命运,神亦然。” “违抗命运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你想象不到的。” 艾德蒙松开了攥住白柳手的一瞬间,似乎扼住了他喉咙上的手也松开了。 他滑落木凳,踉跄扶起身体,虚弱地大口喘息咳嗽,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腰包上掏出一瓶扁平铁罐装的伏特加,仰头快速灌了两下,才勉强缓过神来。 白柳脸上一丝情绪也无,他的双手还维持着被艾德蒙紧握的样子搁置在桌上,纯黑的眼睛无波无澜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艾德蒙: “违抗命运既然有代价,那也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艾德蒙双颊酣红地回望他:“的确是交易,但那代价太高昂了,和我们交易命运的神是个贪婪过头的家伙,谁都没有办法从他的手里赎回自己的命运。” 白柳平静地说:“既然交易不了,那就杀了他,换个人当神吧。” 说完,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过一样神色自然地推开桌子起身,艾德蒙摇了摇头,挥手道:“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燃油放在屋后,你们都拿走吧。” 他啜饮一口烈酒,喃喃自语:“——留一桶给我就行,我用来被烧死的。” “一切……都快结束了。” 白柳离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一行人拿了燃油之后就回去了——艾德蒙似乎早就知道他们回来,连燃油都绑在雪橇上,根本不需要通知唐二打开直升机过来拉载。 事情进行得无比顺利,但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气氛莫名凝重。 牧四诚倒是想开口问刚刚那段预言是怎么回事,但刘佳仪脸上难看到过了头的表情遏制住了他询问的欲望。 白柳神情寻常地把燃油交给了唐二打,回到直升机记录数据,让另外三个人先去帐篷回暖,然后做好了等下轮换唐二打的准备。 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破绽,但刘佳仪没有如白柳所愿地钻进帐篷回暖,而是爬上了直升机。 她冷得浑身发抖,灰朦的眼睛边沿泛出一圈被风吹出来的红,开口的声音透着竭力隐忍后的沙哑:“白柳,你想干什么?” 白柳正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回头回答她的问题——这是很少见的。 这家伙看起来很独/裁,但自从刘佳仪玫瑰工厂和他沟通过之后,凡事白柳都会仔细询问归纳所有人的意见,再做出决议。 白柳并不是一个很专/制的战术师,反而是少有的柔和类型,从来不会对队员们的问题避而不谈。 如果说之前刘佳仪的犹豫是出自于和白柳的风格不统一,算是一种不太合适的质疑。 但白柳的沉默坐实了刘佳仪刚刚萌发出来的猜想。 白柳……真的要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了。 刘佳仪又问了一遍:“白柳,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刚刚艾德蒙告诉你塔维尔会消失的时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白柳依旧没有回头,但他这次开口了:“在想,怎么赢过黑桃。” “在不破坏塔维尔心脏的基础上,是吗?!”刘佳仪的声音几乎有些尖锐了。 她努力保持冷静:“白柳,你清醒一点,黑桃已经把线打出来了,大部分的塔维尔尸体都已经被他给毁灭了,你要通关游戏就必须要毁灭掉心脏。” “退一万步就算你能赢黑桃,逼他退出游戏,但你要保护塔维尔不被毁灭,只能阻止这个游戏结束,那你就要永远地——” “——永远地和这颗心脏待在这片雪原里。”白柳转过头来,他语调平淡地补充了后半句,“只要有一个玩家被困在游戏里,游戏就不会结束,游戏的结局就无法载入现实,时间就是停滞的,塔维尔就算只有一个心脏,也可以一直存在。” 刘佳仪泪如雨下:“操/你爹,你疯了吗!你会被冻死在这里的!” 她声音都在发颤:“白柳,游戏池里的系统商店和仓库都是被关闭的,而每个游戏在结束之前不能投入游戏池轮回,如果你待在这里,而我们如果被你强迫退出了游戏,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找到你了——就算你用灵魂纸币都没有办法和我们产生联系。” “你会一个人孤独地待在这里,一点一点耗完这里的物资,然后活活饿死冻死。” 如果白柳要待在这里,刘佳仪完全可以猜得到这个家伙下一步要干什么——他绝对会逼走他们的!! 白柳对刘佳仪所猜测的情况不予否认,反而是微笑望着她:“也不会,我可以吃怪物的肉,变成怪物,就能活下来……” 他话还没说完,刘佳仪低着头上前,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白柳被打得偏过了头。 “你真是个畜生,白柳。”刘佳仪微抬起头,她藏在护目镜下的眼睛灰蒙发晕,一滴一滴地掉着泪,脸颊哭得鲜红,嗓音却还是恶狠狠的,“你非要告诉我你什么鬼下场,是吗?” ——明明知道白柳要做什么事情,明知道这个家伙做什么都是这副德行,一意孤行且无法阻挡,明知道她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但她偏偏拦不住,白柳这狗日的总是能找出一千一万种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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