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医药费。 我感到无比畅快。 这就是报应啊。 “我猜爸那边肯定出了事,走投无路了才找到我们。”儿子烦闷地说道,“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想阻止,儿媳妇拉着我的胳膊,带我一起上了车。 到了医院,周哲彦一副孝子模样,忙前忙后地叫医生喊护士、交医药费。 我内心有点不快,甚至想到,如果此刻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人是我,周哲彦是否会这么尽心。 听主治医生说,周康平一直患有高血压、但是他自己完全不在意,照常抽烟酗酒。 这不,某天喝完之后,就爬不起来了。 我笑了下,这个人果然还是和三十多年前一样,好吃懒做,不知死活。 是养老院的人将周康平送到医院来的。 听说,他那个心心爱爱的人,已经随儿子在国外生活了。 他当做亲生儿子养的继子,居然没有管周康平的晚年生活。 所以,这两年,他都是一个人住在养老院。 医院也打过越洋电话,但是人家听完直接挂断了。 只有我们这一家子大冤种赶来了医院。 周康平经过抢救之后,没有了生命危险。 我觉得我和周哲彦已经仁至义尽,便打算离开,结果在楼道里听到了儿子和儿媳的吵架声。 “……还能怎么办啊,赶紧把你爸接回家。反正又不是我们照顾,我们也不会少块肉。” 周哲彦似乎有点为难:“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我爸他三十多年前就……” “你就知道你妈你妈,现在你爸电话都打到学校去了,难道你不想当主任了?我跟你说,当不上主任,咱们就别过了!” “文君,我……” “我当初嫁给你,你就什么都没有。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个教书的,我闺蜜老公现在都升官了!我是没关系的,但是我们得为菲菲着想啊,他们那个幼儿园的家长非富即贵……” 丁文君换了语气:“哲彦,你不是一直很遗憾,没有父亲在身边吗?也许这是老天爷给你们的补偿呢?” 周哲彦似乎被说动了:“我待会儿和妈好好商量下。” 回到病房门口,我早早地坐在那边等他们。 我说:“走吧!” 周哲彦果然扭捏着不想走了:“妈,我爸他现在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我们不管他,他会死的。” 我心中一冷:“那你想怎么管?” 周哲彦看着我的眼睛,大义凛然地说着:“医生说他过了危险期也是中风的状态,现在正好那个坏女人也走了,我们把爸接回去,正好你那个房子也大……” 他忘乎所以地说着,没有在意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是儿媳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止住了话。 我冷着脸说:“那不可能,我恨不得他在外头死了。” 周哲彦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现在正在评选,被别人知道我遗弃自己的亲爹,我怎么办?你知道吗?刚刚是学校的电话,我爸直接让医院打到学校去了!” 我欣赏着他脸上精彩的表情,如果刚刚没有听到他们夫妻两的对话,有可能觉得这儿子是蠢,那么现在他就是又蠢又坏。 我和儿子僵持着,儿媳丁文君却突然出来打着圆场:“妈,主要你现在也退休了,一个人挺孤单的。而且,爸现在也知道错了。你知道的,哲彦从小就没有父亲……”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似乎都要掉下来。 从未谋面的人,叫这声“爸”居然这么自然。 我看着儿子、儿媳“圣母”的嘴脸,无比心寒,在他们心目中,似乎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而躺着的周康平成了弱者。 2、 周康平离开家的时候,周哲彦才四五岁。 当时,他看上了同村的。 三天两头给人家儿子买零食。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周康平铁了心,非要离婚娶她。 但那时候,我的观念很传统守旧。 “离婚”这种概念,甚至从来没有存在过我的脑子里。 我死活不肯。 周康平没辙了,那边又逼得紧。 最后,两人居然一走了之。 走之前,还厚颜无耻地问村里人借了钱。 东拼西凑总共借了三千块钱。 在那个万元户都没有几个的年代,三千块是一笔巨款。 那时候,我在厂里一个月的收入才160元。 村里都找不到周康平了,全部跑到我跟前要债。 我的收入,一个人养孩子都不太够用,债务还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周康平的母亲也不是个善茬。 她一直觉得是我逼走了他儿子,举着扫帚把我和孩子赶出了家门。 甚至连亲孙子都不认。 她担心我死赖在老家房子里不走,于是和民政局的同志声称自己儿子失踪了,不知道是生是死,硬逼着我领了离婚证。 最后,我带着周哲彦租了生产队一间没人要的农屋,才把日子过了下去。 那时候我成了全县唯一离婚的女人。 全村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似乎是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没有了父亲的周哲彦,也成为自卑内向的孩子。 对于孩子,我很自责。 我没有给他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所以拼命地对周哲彦好。 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他拉扯大,企图弥补他失去父亲的痛苦。 当然,也有老实可靠的男人,提出要照顾我们母子一辈子。 我当时为了顾及周哲彦的感受,拒绝了。 我白天在厂里上班,什么苦活累活都抢着干。 厂里看到我的拼命劲,提拔我做了车间主任。 晚上时候,我抽时间做小手工。 慢慢地,日子好了起来。 我不仅还清了周康平留下来的债务,还把儿子拉扯成人。 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周哲彦踏实肯学,从小学习成绩一路领先。 校领导多次减免了我们的学杂费。 高考后,周哲彦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 接到通知书的那天,村里的领导都来家里放鞭炮祝贺。 乡亲们都围在我们租的房子跟前。 “周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居然出了个大学生。” “我们村也跟着沾光,我让我家孩子以后多跟着周家小子学学。” “还不是许舒兰,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拉扯大的。” …… 虽然说是周家的大喜事,但是周家没有人来道喜。 周康平的妈前几年去世了。 就连去世的时候,周康平也没有回家。 我带着周哲彦去奔丧,没有人欢迎。 我象征性地给了点礼钱,按照乡邻的给了最低标准。 所以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和周哲彦相依为命。 我以为学习成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心里会拎得清,会永远跟我一条心。 但是现在他,似乎忘记了我们的苦难是谁造成的。 拼命道德绑架我接收他的老父亲。 “妈,我不能失去这次评选机会。”周哲彦红着眼睛站在我的面前,“你知道吗?文君朋友的老公都是干部了,我也想成功一次,你一直没给我找个有能力的爹,我现在想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给菲菲好的生活条件。” 周菲菲是我的小孙女,此刻正躲在丁文君的怀里,天真地看着这一切。 周哲彦一下子把我推到非常尴尬的局面里。 我叹了口气,没有心软。 “先让他住在医院吧,我们从长计议。” 3、 然而,事情不过三天。 周哲彦就等不及“从长计议”了。 他和丁文君自作主张,把周康平接出了院。 放在我的次卧里。 我买菜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床上趴着的老男人。 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周康平失去了行动能力,手抖得根本无法把饭菜送到嘴边。 甚至上厕所,都要有人给他擦屁股。 他嘴里阿巴阿巴地说着些什么,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周哲彦低下头,凑过去听着,然后频频点头,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妈,爸他说,现在才知道,只有原配的老婆好,亲生的儿子好。”他兴奋地和我转述着。 我没有说话,重重地把手中的菜扔在地上。 周哲彦赶忙把我推出房门:“妈,你发什么脾气,被病人看到多不好!” 我没好气地说:“现在周康平完全没有自理能力,你还把他接回来,谁来伺候他的吃喝拉撒?” “妈,你和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现在他没几年好活了,你就不能原谅他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伺候他?”我算是听出了周哲彦的言外之意。 凭什么? 我甚至有点想笑。 这个男人之前不顾我们死活,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 现在老了,浪不动了。 居然还想着有我床前床后地伺候,有儿子膝下尽孝。 这样的结局,老天爷都不会同意的。 “妈,我马上要提主任了。如果放任自己的父亲不管不问,我怎么面对学生呢。”周哲彦一脸正气。 “妈,算我求求你,你现在反正退休了,也没事干。正好可以照顾照顾他。就连文君都觉得爸爸实在太可怜了。”他哀求着,“我从小就没了父亲,一直希望能全家能团圆。” 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 周哲彦骨子里遗传了他爹、他奶奶的自私基因。 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怎么不想想,是他亲爹不要我们的? 我为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现在好不容易退休,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 为了成全他的美名、他的为人师表,让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去照顾一个动弹不得的病人。 而这个病人还是我最大的仇人。 我开始不对他抱希望。 双手抱在胸前,我冷声开口: “你把他接回来,你媳妇觉得心疼老头,那你们自己照顾。” 周哲彦涨红了脸:“妈,你在说什么呢?我要上班的,没有时间。文君又是个女的,怎么照顾呢?” “那就赶紧寻个养老院,找个护工照顾,你愿意出钱也和我没关系。”我提了个建议。 “不行。”周哲彦和我犟着,“现在那些护工都很粗心,我爸这样的中风老人,要吃苦头的。” 他似乎吃定了我。 毕竟从小到大,我一直尽量满足着他的需求。 因为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对他充满了愧疚,唯有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才觉得能弥补到他。 现在看来,我的教育很失败。 我和周哲彦僵持不下的时候。 丁文君走了出来:“妈,菲菲饿了,要不我们先做晚饭吧。” 我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今天不太舒服,你们自己做吧。” 4、 她一下子愣住了,似乎不太敢相信。 我果断缩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们想吃就自己做吧。 一直以来,我就是对他们太好了。 让他们感觉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切优先牺牲我的权利。 那时候工厂迎来私有化改革,我差点下岗。 为了维持生计,我主动要求从生产部调到了销售部,从零做起。 那时候,部门里的人不服我,合作方也不服我。 觉得我一个女人,根本做不了这个工作。 于是,我日夜颠倒地出差。 守在客户的公司门口,就算被保安赶出去,我第二天依旧守着。 为了签成一个单子,喝掉整整一斤的白酒。 就是这样,我做起来了。 用尊严换来的前途,换来的周哲彦的安稳生活。 后来我买了这间房子,搬出了乡下的农屋。 周哲彦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是公司的中高层干部。 又给他买了新房,娶了城里的姑娘。 房子就买在不远处,这样我可以每天过去给他们洗衣服、拖地板。 到了饭点,儿子、儿媳妇就会来我这边。 就算到了孙女周菲菲出生后,这样的日子还是雷打不动。 这么多年来,哪样家务不是我做、哪顿饭不是我做。 所以我今天,第一次撂摊子,带给儿媳的冲击很大。 厨房里传来他们窸窸窣窣的嘀咕声。 丁文君耍着脾气,问道:“你说妈这次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不可能一直给你们做饭的!” 周哲彦也有点抱怨:“你干嘛非得今天把爸弄回家啊,等妈同意了再动,她就不会生气了。” “周哲彦,你疯了吗?我都是为了你!”丁文君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小点声,小点声。”周哲彦哀求着。 “你有没有良心啊?”丁文君气极,“你妈那么多心眼,你怎么一个都没有呢?过几天,她肯定找理由把老头送走了。你知不知道,隔壁的刘叔一直在对妈献殷勤,妈要是和他好上了,你妈这房子你就得和刘叔儿子争了!” 周哲彦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假的?不过说实话,刘叔比我爸是强多了,你看我爸那样……” “你是不是傻,就算你爸瘫了,亲爹还是把房子留给你的!再说了,他们都半截入土了,还找什么真爱!你妈也真是的,年纪那么大了,还勾搭男人。要我说,你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有什么不好!” 周哲彦有点不悦:“你不要说话那么难听,我妈也没怎么亏待我们。” 丁文君冷嗤一声:“这房子都舍不得过户给你,还算不亏待?不知道是不是要防着我……” “我妈就我一个孩子,以后都是我的。”周哲彦倒是很笃定。 “但愿是吧。”丁文君顿了顿,“下次遇到刘叔,你就和他说,你亲爹回来了,让他少胡思乱想。你和刘叔儿子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你透露下,你妈和好几个老头勾勾搭搭,咱们从源头上掐断他们的可能。” 周哲彦:“这样不太好吧。” “你到底干不干?你妈又损失不了什么!”丁文君又恼火起来,“真是一点魄力都没有,这么点儿小事都磨磨唧唧,我还怎么指望你成大器……” 他们聊得起劲,完全没有留意到我。 我紧紧攥着拳头,全然不顾指甲已深深陷入手掌心。 吃过晚饭,周哲彦开口:“妈,爸还没有吃呢。” 我站起身,拿出一副旧碗筷,胡乱夹了几块菜,递给了这个孝子:“你去喂他吧。” 他巴巴地看着我,许久才说:“我去?” 我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他恨恨地走向了次卧。 随后又退了回来问我:“咱家有酒吗?我爸说没有酒吃不下饭。” 我笑出了声:“中风了还喝酒,是不是嫌命太长?” 次卧里的周康平也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 大意就是,他没几天好活了,活一天赚一天,就想喝点酒怎么了。还说我许舒兰,从来都是那么霸道,就是因为这个当初他才离了家。 周哲彦冲进了厨房,拿着我用来做菜的料酒,说:“这就是黄酒吧,也能喝。爸,你这顿就凑合下。” 好不容易喂完饭,他火速地回到了餐桌前。 我指了指那副碗筷:“你去洗了它。” “妈,你闹够了没有?”周哲彦恼怒起来。 我看着他作妖,镇定地把被周康平吃过的碗筷扔进了垃圾桶。 丁文君拉着周哲彦的手,企图离开。 “妈,那我们先回去了。” 我看着这一桌的狼藉,和次卧里的那个活死人。 我的好儿子、好儿媳,生怕我留下他们过夜,正迫不及待地想溜走呢。 我叹了口气,最后一次警告他们:“周哲彦,今天就算了。明天请你一大早把老头弄走,我是绝对不会照顾他的。” 老头在里屋阿巴阿巴叫着,好像是要上厕所。 “妈,明天再说。”周哲彦立马抬脚上了车,一秒钟也不想待下去。 笑话,难道奢望我来伺候老头上厕所吗? 做梦呢。 我理都没有理,找了副助眠耳机,走进了自己的主卧。 周康平,你就尽情地尿吧。 要是尿了全身,我就把床扔了,渗到了地板上,我就把房子卖了。 5、 第二天,我等到了中午,给足了周哲彦机会。 但是他还是没有出现。 我给他打去了几个电话,都被他挂断了。 想用这种办法逼我就范。 他还是太嫩了。 我直接打了辆车,只身前往老闺蜜家。 顺便报了个警:“喂,警察同志。对,就在建平路86号3楼。有个瘫痪的老人独自在家,请你们联系他的儿子,避免发生意外。“ 周康平,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了。 毕竟我也不喜欢有人死在我的房子里,影响房子的出售。 我的老闺蜜徐琼英一生未嫁。 在那个年代,是我比还要离经叛道的存在。 我们两个被世俗唾弃的女人,自然而然成了好朋友,走到了一起。 想不到,这一好就是三十多年。 她工作很拼命,早早地给自己攒了这套房子。 说自己没有子女,只能靠自己养老。 到时候房子一卖,就住养老院。 她一直等着我退休,想和我一起环游世界。 想不到我退休之后,一边带孙女,一边继续给儿子、儿媳当老妈子,丝毫没有空闲下来的意思。 徐琼英对我,那是恨铁不成钢。 我来到徐琼英家的时候,她正在做面膜,于是顶着个黝黑的脸,出来给我开了门:“哟,舒兰,你怎么有空了?今天不用给儿子做饭了?” 她戏谑地笑着,我捶打着她。 恍惚间回到了三十年前。 我和徐琼英说了关于周康平现在闹出的一系列事情。 她惊叫着:“我去,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活着。真是坏人活千年!” 徐琼英口没遮拦地抱怨,让我最近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问我:“舒兰,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千万不能低头啊,不然我和你绝交。” 我握紧了拳头:“这一次,我和他们死磕到底。” 她兴奋地抱住了我:“这才是我的姐妹,你最近不回去住我这也行,我正好待会儿带你上国画课。” 看着徐琼英有滋有味的生活,我也有点感慨。 我的生活里充斥了辛劳。 年轻时的拼搏,年老时的放不下。 似乎都是为了周哲彦而活。 甚至昨天的此刻,我还在周哲彦家低着头给他们擦地板。 正想着,周哲彦的电话打了过来。 一早上,我给他那么多电话,他都没接。 现在估计是警察联系上了他。 刚点开免提,他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妈,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爸尿了一床,身上全湿了!你赶紧回来!” 我满不在乎:“这样啊,那就把床扔了。那个家,有他没我,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随即挂了电话,没有理会周哲彦在那边吼叫。 当晚,徐琼英带我看了电影。 两个老太太买了可乐和爆米花。 在电影院里看了部科幻剧。 这部剧我想看了很久,但是不好意思来电影院。 想等着过段时间在网上看。 被徐琼英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不,立马就圆了梦。 我俩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还在争论。 “你说主角怎么那么圣母。” “是啊,要不是她的圣母,也不会害了地球人,结果她自己倒是逃了。” “以后先杀圣母。” 我们起劲地讨论着。 旁边小姑娘的声音传来。 “哇,这两个老太太好酷啊。” 我和徐琼英笑作一团。 6、 当晚,我认真想了一下。 影视剧里的圣母都被骂死,现实中,我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当大圣母呢。 于是第二天我就拨通了中介的电话。 那个房子,我不要了。 脏了。 幸好我带着脑子出的门,房产证和备用钥匙带在了身边。 中介很热情,立马约见了我。 他的嘴巴很甜:“姐,你这个房子的地段非常好,相信我,一个礼拜之内,保证帮你卖掉。” “好的。但是房子里有可能还有个人,是我的前夫。这个你们有办法吗?”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房产证上有他的名字吗?房子是婚内财产吗?”他也很谨慎。 我如实告知:“房产证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房子是我们离婚后,我独自购入的。” 他放心地笑了:“那完全没问题,姐,如果他赖在里面不走,我们有的是办法。” 我独家委托了这家中介。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本人也不想再露面了。 处理完房子的事情,我央求着徐琼英陪我去看车。 “你脑子坏掉啦?”徐琼英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摸着我的额头。 我笑着打掉她的手:“没坏,好着呢。” 一直以来,我有个愿望,那就是自驾游。 我看过一部电影《末路狂花》,两个女主驾着车放肆大笑的场景,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后来就成了我的梦想——自由自在地驾车进入大西北。 我和徐琼英解释了下,她十足兴奋。 “舒兰,你可以啊,简直就是我的偶像。你怎么比我还疯?” 我们最终挑了一辆SUV,空间极大而且舒适,完全可以驮着我的小家当在公路上狂奔数个月。 我掏出银行卡:“全款。” 接待的销售小姑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开始她觉得我们两个老太太就是来瞎逛的。 “好的,请随我来,到VIP室签合同。” 卡里是我的退休金,还有之前的一点存款。 平常我都是舍不得穿、舍不得吃。 恨不得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小辈。 就连当初学驾照都是被徐琼英拖着去的,结果考出来之后,又舍不得买车。 我现在想通了,钱还是要花在自己身上。 我现在卖了房子,足够自己下半辈子的花销了。 何况还有每个月打来的退休金呢。 提了车回来后,我先练手了好几天,逐渐熟练了起来。 我开始规划自驾游的路线。 徐琼英在一旁斜着眼睛看我:“舒兰,我可不陪你去哦。大西北的风沙那么厉害,我的面膜要白做的。” “行,行,行。”我把她推到一边,“你就等着我回来,我再陪你环游世界。” “你这次不许骗我。”她顿时来了兴致。 房子卖得很顺利,中介小哥带着我和买家在他们店里签了合同。 临走的时候,他还和我八卦了一番:“姐,你说对了。你那个前夫就是不搬,懒着不走。我后来请了两个纹身大汉,24小时往他房间一站。他晚上连觉都不敢睡,立马屈服了。” 我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干得好。” 7、 儿媳妇丁文君给我打了电话。 她似乎还不敢相信事实:“妈,你真的把房子卖了?” “是啊。”我握着方向盘,开着蓝牙耳机,正在路上驰骋。 “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下呢。”丁文君娇滴滴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看样子是生气了。 “我自己的房子,为什么要和你们商量。” 丁文君吃了瘪:“你把房子卖了,以后我们菲菲怎么出国?” “菲菲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得自己培养。”我毫无波澜地回应着。 周哲彦抢过电话:“妈,你疯够了没有?你到底在哪里?现在爸也在我们家,我们挤在一起,你满意了吧?我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当初如果不是你一直逼我爸,他又怎么会和外面的女人跑了,现在你又想祸害你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吗?” 他喋喋不休地指责我。 我打断了他:“我早就给过你选择的,但是你选择了你爸。” 周哲彦恶狠狠地说:“你这么自私的人,根本不配当我的妈。你不敬老不爱小,以后出了什么事,有本事别来找我。” “求之不得。”我笑着回答,“从此以后,你也别叫我妈。”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向车窗外。 空旷的大路上,依稀有几辆汽车驶过。 车轮下,扬起些许尘埃。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吗? 一直以来,我把自己关在车间里、关在酒桌上…… 只有现在,我才感受到,自己真正的热爱是什么? 以往我的爱,全部集中在周哲彦身上。 我所谓的好儿子,又是怎么回报我全心全意的付出的呢? 过去的一切,我没有后悔。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而活。 发动机一响,所有的纷扰都不用去想了。我打开导航,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睡觉前,我和徐琼英开启了视频通话,和她分享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她正在做着瑜伽,全身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舒兰,我好羡慕你啊。哦,对了,你那个白眼狼儿子今天还找上门来了。幸好你走得快。” “哦?那他也不算太笨。”郊外的晚风吹着我的头发,我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 “说真的,这孩子真没出息。还在我这边哭着闹着,说没了你不行。我真是笑死了,你说他早干嘛去了。” 没了我,他当然不行。 他就是舒坦日子过惯了。 丁文君是全职妈妈,家里的收入全靠周哲彦一个人在学校的工资。 一个教书的,能赚多少呢? 平时,他们一家吃饭全在我这边解决。 我还一直拿退休金贴补他们。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感受到,生活的柴米油盐有多么费钱。 现在,我这个冤大头不干了。 他们还接回了一个瘫痪的老头。 周康平一个月吃药都要一千块吧,还要人随身照顾。 生活水平断崖式地往下降。 有意思。 但,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8、 我火了。 在路上遇到了年轻的博主出来采风。 他们惊讶于我这个年纪还在开车。 一问之下,我已经在路上一个多月。 自驾游生生被我过成了旅居生活。 博主和我聊天聊地,我也道出了自己的梦想、一路上的见闻。 想不到他在平台上已经有了几十万的忠实粉丝,我和他聊天的视频一经播出就受到了网友的热捧。 54岁阿姨自驾游的词条一下子冲上了热搜榜。 网上对我的评价是:活出自我,无愧生命。 网友们把我奉为觉醒女性的代表,就连各大报社都邀请我做采访。 我婉拒了:“我现在还在路上呢。” “许老师,我们可以视频采访的。”都市周刊报社的记者完全没有放弃,“等你那边空下来,我们就可以连线。” “好好好。”我笑着答应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有干劲,当然我也不甘示弱。 一脚油门又往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我一下子从“许阿姨”成为了“许老师”,这样的感觉很好。 开心的日子没过几天。 我们家乡电视台有名的调解栏目,突然播出了和我有关的内容。 人红是非多,我算是明白了。 这个节目做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调解工作,比如失散多年的父母找上门、兄弟之间为了遗产大打出手…… 因为足够狗血,收视率一直不错。 在我们本地人心目中,更是家喻户晓的节目。 徐琼英通知了我这个消息,我当天就守在小卖部的电视机前观看。 节目里,周哲彦泪眼汪汪地述说了我的事迹。 他是当老师的,文化人,很懂得一些春秋笔法。 于是,前面轻描淡写得说了一句我两相依为命的过程,直接从老父亲周康平瘫痪之后详述。 在他的嘴里,我成了一个任性到极致的作精老太太,因为不满照顾老公,冲动地选择了离家出走。做得更绝的是,我走之前还偷偷卖掉了两人的房子,让老父亲差点流落街头。 节目组还播出了采访镜头,周康平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赢得了网友的同情。 他冲着镜头动情地喊话:“妈,你别生气了。回来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妈,我们都很想你。” 我冷笑了一下,想我,还是想我的钱、想我的苦力。 节目接近尾声的时候,那个微胖的主持人开始升华主题:“一个人的快乐,不是因为他拥有的多,而是他计较的少。许阿姨,如果你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希望您能听我一句劝。人要懂得什么是幸福,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这很重要,否则人就会有很多贪念,做出一些令人不解或者出格的事情。” 一个完全不了解我生活的人,居然给我盖棺评论,说我出格。 这口气,谁能忍。 我看着手机里不断弹出来的微信,最终答应了都市周刊记者的采访要求。 直播采访的时间敲定在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如他们所愿。 主动回去,会一会这群人。 9、 “妈~”我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周哲彦的眼睛都亮了。 “嗯。”我淡淡地回复着,把行李放在地上。 环顾四周,他们家里乱了一塌糊涂。 门口的垃圾没有扔,厨房的碗筷没有洗,看这地板的样子,也至少一个礼拜没有擦了。 “妈,回来就别走了。”儿媳妇亲切地挽过我的手臂。“我们三个人睡主卧,爸睡次卧,你可以睡书房,以后加上你的卖房款,我们再买个大的房子……” 丁文君幻想着美好的生活,把我的钱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堆着和蔼的笑容回应着:“不要太麻烦了。我就睡次卧,也好照顾他。” 丁文君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妈,你真的想通啦?” 周哲彦也凑了过来:“妈,你说早这样该多好。我和文君最近真的太累了,都没睡过几个整觉,那今晚就交给你了哦。” “奶奶,我想喝你做的鸡汤。”周菲菲扯着我的裤腿,可怜兮兮地说着。 我抱起了她。 看在小孙女的份上,我给全家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周哲彦一通电话,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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