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怔忪,不想陛下会问她这么亲密的事情,自己斟酌了须臾回答道:“做过,入宫后总会梦到犯错而被打死,时日久了以后,臣就不再做梦了。” 梦是心境折射出来的,由不得人。 扶桑说道:“朕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清楚到每日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甚至发生的事情。” “陛下睡梦不宁,今夜可要点香?”秦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想起陛下今日睡梦不宁的事情。 扶桑摇首,“不用了,朕在说从前罢了。” 她确信自己并不是做梦,或许她的教养不同,养成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孩子。时间、因素、教养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坚信自己的想法后,心里的愧疚暂时消退了,她将茶放下,走到窗前,月色皎白,明日又会是艳阳天。 **** 七夕节前,行宫热闹了起来,勋贵之间开始互相送礼,男儿送砚台,姑娘送珠花首饰。就连没什么朋友的南阳都收了几套头面,不过她素来懒怠,不喜头面,又叫人送了回去。 来来回回几回后,往她浮光殿送礼的人更加多了,似乎是为了攀比,礼物价值一个比一个高,南阳都舍不得退了。 七夕前后送礼是不会有人说道的,收了便代表默认自己的心意,退回去则表示拒绝。 看着满满一桌的礼盒,南阳愣住了,舌尖舔了舔唇角,有些不舍。重日小心提醒,“收了是要嫁人的。” 南阳浑身一颤,小脸发白,摇首道:“送回去、送回去。” 重日轻笑,将礼物按照来路都退了回去,再三吩咐不能送错了。 南阳看着桌面上空荡荡,唉声叹气,重日教她:“您去问陛下要一份礼物就当作弥补自己了,陛下库房内珍品如山,一件就可抵得这些的。” 南阳斟酌了片刻,起身去找陛下,顺手问重日要了礼单,拿着前往明光殿。 礼单上的礼物都是各处送来的,值不少银子,南阳想着让陛下给她补上几份。 到了明光殿,陛下不在,听闻是随臣僚家眷赏花去了。扶桑爱花,多半得了喜爱的花,南阳跟随并去寻。 行宫内有一片湖,不大,却可游船,阳光炙热,湖面湿气重重,船内通着湖风,尚有几分凉爽。 船两侧纱幔遮挡阳光,内有人在说话,南阳到了岸边上不去传,只好干等着。 远远去看,上边有朦朦胧胧的背影,光从背影去猜,似是扶桑,身材线条优美婀娜。似乎是察觉到岸边有人,她掀开薄薄的纱幔,露出半张精致的容颜。 距离太远看不清,光是这么一眼,南阳就认出来了,是扶桑。或许是看不清,容颜迷糊,如同纸上的美人空有轮廓没有细节,任由人去勾画,顾盼生辉,螓首蛾眉。 有人来做媒,想劝陛下将南阳下嫁给琅琊王世子,舌灿莲花,将青年夸得世间难寻,又说道:“郎君心思细腻,知晓殿下喜爱刀剑,亲自求大师打造了一柄快剑,轻盈便利,最适合女儿家使用。” 暑气难耐,对方嘴巴喋喋不休,扶桑更加烦躁,以帕轻拭额头上的薄汗,笑说:“南阳若喜欢便会收下,若是不喜,朕也不好压着她喜欢。女儿大了,不容许朕说什么。” “陛下喜爱是好事,可殿下还小,婚姻大事,还需听父母的。” 扶桑不语,掀开纱幔朝外看去,树荫下站着少女,隔得远,看不清神色,她放下纱幔,吩咐船夫:“回去吧。” 陛下压根不理会,对方听到要回去后愣住了,“陛下,船才游呢。” “朕乏了。”扶桑面露不耐,对方觑了陛下一眼,嘴巴微张,不敢说话了。 船夫掉头,船身晃动,桌上的物什都倾斜掉在了地上,船上的家眷都跟着尖叫出声。 “船破了,进水了……” “快让人开船来迎……” 船内众人慌成一团,急忙朝岸上疾呼,可附近就这么一艘船,去哪里找船来迎。岸边上的侍卫不知所措,南阳想起勋贵间在意名节,便道:“男儿都避开,你们三人下水救人。” 被点名的杀家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杀画,询问南阳:“先救谁?” 杀棋疑问:“谁漂亮先救谁?” 杀琴不理会两人的傻话,将配剑除下,率先下水去救人,南阳立即吩咐岸边上的婢女去给各家主子取衣裳。 秦寰急急从一侧休息的小屋跑来,慌得失色,又见殿下在,微喘了口气,“殿下,您会水吗?” “陛下不会水?”南阳疑惑,这么多年扶桑没有说过她到底会不会泅水。 秦寰被问住了:“陛下、陛下会吗?” “孤不知晓。”南阳站不住了,不等秦寰说二话,拉着还在争议救谁的人下水,“先救陛下。” 杀画:“陛下是最漂亮的。” 杀棋否认:“我看到一人比陛下还……” 话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下了水,船距离岸边百米远,船已经沉如水中一半了,船上呼叫连连,杀琴先游上船,看向众人:“我只能带一人先上岸。” 有陛下在,自然是陛下先走,众人都瑟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谁知扶桑指着年长的一位公主,“你先。” 对方受宠若惊,本想推辞一番,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杀琴一把拉住,两人一道落水,杀琴背着她朝岸上游去。 杀家两姐妹也跟着上船,带走两人。南阳晚到,跃出水面之际,扶桑笑了,南阳却道:“您还笑。” “瞧你如此狼狈,朕觉得有趣。”扶桑逗弄。 这么一说,船上气氛轻松下来,都笑了笑,南阳却睨向扶桑,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就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两人落入水中。此时水已快要蔓延至船板了,众人脚都在水中。而跳入水里的女帝与公主不见了踪影,水面无痕,压根看不见两人。 而水下的两人沉沉地朝着湖底沉了下去,南阳在水下可以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扶桑,浓墨重彩的画面,水下朦胧一片。 扶桑此刻的性命捏在她的手中,她没有害怕,只有些紧张,甚至有些高兴。 不会泅水的人在水下就不会换气,时间长了,就会忍不住呼吸,水呛入咽喉,窒息而死。 两人沉到了湖底,南阳尚且无事,扶桑面色变了,窒息的感觉让她心慌了。而南阳扣住她的手腕,对面而立,一手再度扣住她详细的腰。 两人贴在了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扶桑眼中闪过迷惑,而下一息,南阳吻住她的唇角,呼吸交融,唇齿相依。 贴近柔软的地方,扶桑更是瑟缩,可在水下,进退艰难,就连推开都没有力气。 水下朦胧,似是地狱,大逆不道的人将帝王一道拉进去,翻不得身,也无喘息的余地。 扶桑的身子在水下渐渐软了下来,站立不住,最后一刻,南阳托着她的身子,轻易浮出水面,扶桑剧烈喘息,回首去看,二人离船不过几丈距离,压根就没有离开。 她少不得生气,南阳不知哪里得来了勇气,手贴着腰间,隔着薄薄的衣物揉了揉,轻笑道:“要不我松开您?” 扶桑下意识明白小东西的小心思,浮在水面上微微喘息,脸颊发红,水下的冷意让她浑身发抖。 她没有回答,此事不能生气,命捏在旁人手中,不能轻易挑衅。 短暂呼吸后,两人复又沉入水下,这回,扶桑先入为主。她捏住少女的手腕,不露痕迹地靠近,接着亲吻少女的颈子,轻轻吮.吸。 扶桑主动,南阳惊讶得不知所措,心中的神明动了凡间的情感。 下一刻,她感觉到点滴的疼意,蓦地回神,这才发觉扶桑在咬她。 生气了。 这么大的人竟这么小气,生气就咬人…… 91. 报复 咬回去。 扶桑光风霁月, 是大魏至尊的天子,望之便让人心生向往。 南阳大胆了一回,从未想过会有今日, 咬了便咬了, 她忍耐片刻, 等到扶桑松开, 也不急着带她回去。 而是搂紧她,立即咬了回去, 咬住锁骨周边的肌肤,水下的人立即轻颤不已。 简单的报复后,她才慢悠悠地带她浮出水面。 脖子不疼,但有点痒痒的, 南阳望了一眼面色发红的天子,她是极其恪守礼教的女子,生性沉稳, 想要得到她的在意与喜欢, 并非是简单的事情。 回到岸上,秦寰立即拿了外裳给陛下披好。扶桑面色发红, 莹白的手指捂着自己被咬的肌肤, 匆匆跟随秦寰引入暂时休息的小屋。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在原地等着自己府上的婢女来迎。 南阳望着扶桑离去的方向出神,慢慢地勾了唇角,杀画蓦地发话:“殿下, 您不救了吗?” 南阳淡然:“不救了,最漂亮的已经救了。” 杀画:“……” “殿下,您的脖子怎么了,谁咬您了, 都有血丝了。” 南阳平静道:“水下有蚊子。” 杀画:“……” 船身漏水,致使许多家眷都困在船上,突如其来的祸事让众人措手不及,在众人平安上岸后,侍卫们下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船拖上了岸。 翌日天明,南阳上船去看,船夫引路,指着最先漏水的地方,是甲板下方的一块板子掉了。 那块板子也跟着不见了,侍卫们下河去捞,就差摸遍了湖底也没找到。 南阳蹲了下来查看,船夫说道:“殿下,并非小的推卸责任,板子结实,无故掉落本就透着奇怪,眼下又找不到,不需小的多说,您就该知晓了。您或许不知,船突然掉头加大了水下压力让这块板子脱落。若是再往前驶,离岸边远了,救人不及,是要出大事的。” 南阳不傻,早就不是当年肆意妄为的重尊了,船夫的话虽说是在推卸责任,也有几分道理。她慢慢站起身子,目光深深,吩咐道:“让工部的人来看看。” 她对船身构造不懂,看不出名堂,但工部擅长制造,匠人多,应该会看出名堂。 离开湖边后,她直奔明光殿,此时殿内朝臣都在,人心惶惶,为的是什么事,心知肚明。 进殿后,秦寰引她坐下,端来清火的凉茶,低声道:“陛下让您莫要出声,都是些老狐狸,您听着就好。” 能跟来行宫避暑的都是些重臣或许世家勋贵,又能站在殿内和陛下说话的,更是首屈一指的朝臣了。 南阳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说话的是工部的人,一番话下来委婉低调,细细听来,又是推卸责任。 接着是户部的人、襄王党羽,奇怪的是帝党无人说话。 南阳看不懂局势,索性闭上嘴巴细细去听,她看了一眼扶桑。天子威仪,淡漠威严,比起那日水下蛮不讲理咬人的女人,仿若不是一人。 众人都在推卸责任,扶桑并不气恼,反而平心静气地听着,面色平和。 争议半个时辰后,都累了,扶桑精神很好,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人,低语询问:“公主,你查得如何?” 南阳起身回道:“回陛下,那块最先脱落的船板不见了,儿臣问过,湖下并无礁石,不会撞船而破,平平静静的湖面都会让船板脱落,可想而知,船身制作有多差。另外,儿臣让人看过记录,自入行宫以后并无人去游船。” “可去年宫人用过船,船身并无问题。眼下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船身时日久了自身腐烂脱落,二则有人故意做了手脚。” 一针见血,让殿内朝臣都紧紧闭上了嘴巴,寻常出事也就罢了,偏偏陛下也在船上,弑君大罪,会牵连满门。 殿内静默无声,朝臣面面相觑,虚与委蛇半日被南阳几句话就戳破了,你推我推都不敢说重点。 谁敢往弑君方面说,多是推卸责任,说是船只本身出了问题,谁敢说‘有人故意做了手脚’。 扶桑轻笑,眼眸却极为锐利,“既然公主这么说,刑部、工部、大理寺跟着去查一查,另外,封锁镜湖,不准任何人靠近,再令侍卫去出事之地寻找船板。” 朝臣跪下领命,鱼贯而出,南阳看着这群老狐狸面容失色,不觉笑了,扶桑睨她一眼,她立即收敛。 待人都走了,扶桑才从岸后走了出来,道:“明日七夕,听闻你拒了许多珍礼,心疼吗?” 南阳沉重地点头:“疼得我几日都睡不着觉。” “没出息。”扶桑少不得训斥一句,回身从御案上娶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楠木匣子,随手丢给南阳:“朕弥补你的。” “弥补?就算是金子也不够啊。”南阳不满,也不在意礼数,当着陛下的面就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朵桃色珠花,她皱眉道:“这是什么做的?” “听闻远有大海,海中有鲛人,落泪便可成鲛珠。鲛珠难得,整个大魏,也只有这么一颗,你说值多少银子?”扶桑轻笑,眉眼隐含温柔。 南阳眨了眼睛,“我觉得您还不如给我十箱金子。”金子多好,还能养活许多人,就这么一颗鲛珠,戴在头顶上也不会生出花。 她将珠花放入匣子里,抬手就想还回去,猝不及防地对上陛下不悦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忙转换笑脸:“我喜欢、很喜欢的,明日七夕,我们一道出去玩,可好?” 差点又给自己找麻烦。 扶桑说道:“你没有约其他小郎君?” “陛下,我只会约小姑娘,不会约小郎君。您带我出去,多有面啊。”南阳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有了水下那幕,她也不将自己当作晚辈,嘴里调侃。 扶桑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晓如何回,索性就不回了,只道:“再敢胡说八道,朕……” 她忽而止唇,南阳追问:“您打我?您打得过我吗?” 若要打架,两辈子以来,她就没有打输过。 扶桑沉默,走到一侧坐下,凝视殿外深深绿意,南阳追了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指着自己颈上的痕迹:“有人问我这里怎么了,我说被蚊子咬了。她们不信有这么大的蚊子咬我,甚至猜测是不是哪家小郎君咬的。” “你告诉她们是朕咬的,她们也不会信。”扶桑底气很足,主动对上南阳不轨的眸色,悠悠笑道:“你觉得呢?” 南阳吃瘪,莹白的指尖抚摸着红痕,嘴里忽觉干燥,她吞了吞口水,嘀咕一句:“无耻。” 扶桑没有听见,反而认真与她说道:“船破一事,你如何看待?” “有人要杀你罢了,这么多年来,年年如此。”南阳心平气和,比起江湖手段,宫廷的手段深了些,江湖无非是刺杀、毒.杀。宫里不同,各种花样轮着上。 扶桑只温和地笑了,“你倒是心平气和,朕去游船,不过是心血来潮,朕倒觉得船本身就有问题罢了。” 船若出问题,深远些,牵扯的问题就多了。比如造船的督造司。 南阳愣住了,“不是弑君?” 扶桑摇首,意味深长道:“大魏在造船的工艺上一般,朝廷工艺不如民间,朕多次想从民间引进工艺,他们都不肯。” 话意太深,南阳一时间转不过来了,怔忪须臾,“您的意思是?” 扶桑淡笑不语,没有深入再说了,南阳再问,她摇首不肯再说,反而说起琅琊王世子一事,“藩王送质子入京是习俗,琅琊王世子对你怕是存了心思,你如何想的。” 南阳讶然:“您都咬了我,还问我如何想的?” 扶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扶桑脸色骤然红了,唇角抿了抿,不知该如何回答,思索了须臾,无措道:“随你。” 南阳不再唯唯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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