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明教总教了,你不听话,本座就玄铁将你锁了起来。” 扶桑听得眉梢微扬,“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梦醒了。”南阳唏嘘,回身看着姿态端庄的女人,唇角勾起玩味的笑,“你说本座要是折断了你的羽翼,你会不会成为本座的婢女呢?” 扶桑想了想,想起上辈子的事,释怀道:“不会,没有羽翼,朕会活不下去。” 南阳蓦地一惊,“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扶桑道。 南阳沉默了,幸好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做。 须臾后,两人也没有再开口,南阳回小阁去做收拾行囊,扶桑姿态如旧,坐了很久都没有动弹。 明林刚返回太医院又被人请来紫宸殿,来来回回折腾,他是习医者,脚力比不得习武的,到了紫宸殿后都走不动路了。 走到陛下面前更是大汗淋漓,“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扶桑这才抬眸看向他,“谁让你来的?” “回陛下,是郡主传话的。”明林浑身发软,这个时候话不清楚真的会出人命的,他累得连提药箱的力气都没有。 扶桑怔忪,眼前人影虚晃,她努力看着明林,“朕就是觉得……” 话未说完,喉咙里涌起血腥味,她吞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有说话,那股血腥再度涌了回来。 她保持仪态,以手掩唇唇角,血水从指尖滑了出来,明林不敢耽搁,立即上前扣住陛下的手腕,搭上脉搏。 或许是淤血吐了出来,扶桑感觉心口舒畅许多,反而先安慰明林:“朕觉得很好。” 明林哪里敢听她的话,静心诊脉,半晌后神色舒缓,“陛下静心养着为好。” “是吗?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该找谁做呢?”扶桑合上眸子,唇角微扬,自顾自说道:“不如将你们教主留下,除她外,朕也不信旁人了。” 明林听不真切,只顾诊脉,“陛下的脉象很好,这几日切勿动气,草民的汤药也要喝。您如今最该做的是休养。” 喝了毒.药,能保住命已是万幸的事情。 明林认真地嘱咐着注意事项,千叮咛万嘱咐要休息,扶桑听得耳朵疼,随口问道:“药蛊何时才会彻底清除。” 又问住明林了。明林思考了会儿,模棱两可道:“因人各异。” 药蛊与毒.药不同,随着各种变化而变化,说不准。 扶桑问了等于白问,也不再问了,吩咐宫娥交接,自己撑着站起身。 起身的瞬间天旋地转,面前一片模糊,她又不得不坐了回去,明林见状提醒道:“您现在适合卧床休养,强撑着对您并无益处。” “罢了。”扶桑揉着眉眼也不逞强了,对着左右吩咐道:“将两位丞相找来,还有南阳郡主。” 宫娥去请了,秦寰匆匆赶回来,见陛下面色发白,心中忽而揪了起来,“陛下。” “回来了。”扶桑轻说了一句,将手臂递给她,“扶朕回去。” 秦寰担忧,也不敢询问,只好扶着陛下回寝殿。 刚入殿不过片刻,南阳便来了,扫了一眼殿内伺候的人,道:“陛下这是撑不住了?” “乌鸦嘴。”扶桑阖眸轻斥,唇角也在顷刻间失去血色。南阳走过去,凝着她苍白的面容,“陛下将我支开,如今又召我回来,我是不是成了你的奴隶,挥之则来,呼之则去。” “累了。”扶桑低喃一声,语气低沉,虚弱之色很明显。 南阳震惊,心口到底还是软了下来,俯身坐了下来。扶桑握住她的手腕,唇角弯弯,“明林说了,朕该休息,接下来辛苦你了。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要替朕分忧了。” “扶桑,你真是无时无刻地不在坑我。”南阳嘴上埋怨一句,趁着她握住自己的时候反扣住她的手腕,指尖探上脉搏。 旁人说的不可信,唯有自己探脉才行。 扶桑顺着她,也不动弹,一反常态地嘀嘀咕咕:“卫照与右相不和,你处事的时候要做到不偏不倚,不能让右相觉得你偏心,一碗水端平,你要记住,都是些老狐狸,个个比谁都精,你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想法,不然就会被捏着鼻子走。” “闭嘴。”南阳生气了,收回自己的手,怒视着她,眼中映着扶桑病弱的姿态。她很生气,却不知该如何做。 被孩子训,扶桑却笑了,心中不再那么空虚,反而涌入暖流。 这一刻,她很满足,哪怕前途未果,自己对未来失去掌控也不在意了。 “朕再坚持会,丞相很快就来了,朕想睡觉,你给朕说说笑话。”扶桑玩笑道。 南阳心口藏着气,但君臣有别,她不好多说什么,但听到这句话后,心一横,凑到扶桑耳畔:“我们接着说那个梦。” 床榻上的眼睫一颤,登时就睁开眼睛,晦暗的眼内闪过光,立即拒绝:“不许说。”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陛下,我是重明,是搅得江湖不宁的魔教妖女。你说我捉你回去,应该怎样做才好?”南阳压低声音,热气氤氲耳畔,烫得那只耳朵发红。 扶桑熬不住了,改口道:“朕不困了,你走吧。” 言罢就翻身背对着她,南阳眼尖地看到桌上摆着的话本子,立即拿了过来,“我给陛下读话本子吧。” “不听。”扶桑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都躲在了被子里。 南阳自顾自地翻开一页,摇摇首,又翻开一页,眼中湛亮,声音跟着提高了些:“陛下,这里有床戏,你听吗?” 165. 风光 若是换过来,你早就死了。…… 书上并无床戏, 倒有三两副图画。 扶桑不听不看,就像孩子一样捂住眼睛,周旋了须臾后, 听到外间秦寰的声音:“陛下, 卫相来了。” 卫相年轻, 行动快, 先来一步。扶桑如遇救星般对外喊道:“传卫照。” “陛下也有害怕的时候。”南阳揪住机会嘲讽,又见她满面羞意便将画册在她面前摊开。 登时间, 扶桑双眸凝住,情绪变幻,怒道:“怎么还有这个……” “你没看吗?”南阳不信她的反应,陛下惯来会伪装, 不可信。 扶桑支支吾吾:“朕只看结局。” 南阳剜她一眼:“浪费话本子,过程才最好看的。看结局和旁人说给你听,有什么不同。” 扶桑端正姿态:“朕是天子, 岂可丧志。” “你让我喝酒喝茶的时候怎地不想想你是天子?”南阳冷笑, “枉我喊你阿娘。” 扶桑面色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余光扫了一眼, 沉默了几息,又道:“你对朕就没有心思?” 若是没有心思,喝再多的酒茶都没有用,要怪就怪自己心思不正。 这回换到南阳语塞了, 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然而那份喜欢不过是藏在心中,从未启齿罢了。然而扶桑却将她心里的喜欢刨了出来,放在明面上谈论。 “陛下对我就没心思?”她不肯罢休。 扶桑轻笑:“从小到大, 你要的,朕何时没有给过你?” 南阳震惊,“可这……” 她说不出话了,扶桑却笑意深深,“朕对你愧疚罢了,你要的,朕尽量给你。” “你不喜欢我?”南阳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了,原来只有愧疚? 扶桑抿唇,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思考瞬息,认真道:“喜欢、是有喜欢的。” 如果说开始是愧疚,当自己入局后,那种不一样的感情便会铺天盖地的将自己笼罩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南阳要的,她想给。当南阳想要那段大逆不道的感情后,她还是想给。 或许,人的感情本来就说不通的。 扶桑自嘲地摇首,她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就变了,或许是心里的孤寂,亦或许是南阳给她不一样的感觉,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 世事无常,人哪里能斗得过天呢。 “陛下真是奇怪。”南阳不满地嘀咕一句,扶桑云淡风轻一句,殊不知她当初做了多大的挣扎。 卫照在这时进来了,令人自然停了下来,扶桑直起身子,秦寰让人在她们中间摆了一面落地屏风,卫照是‘男子’,自该是要避开的。 隔着屏风,卫照身形纤细,南阳也从床上直起身子,扶桑先开口说道:“太医令朕休息几日,这些时日朝政由你与右相处置,若与大事你二人不能定夺之际,可问问南阳郡主。” 若遇大事、可问南阳……这句话细细品来,意味深远。卫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听懂了,颔首应下。 片刻后,右相呼哧呼哧地赶来了,他年岁大了,跑不过卫照,来晚了一刻,忙向陛下请罪。 扶桑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右相年迈,这个空缺迟早会补上去的,由谁补,还在考虑当中。 卫照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了右相,右相眼睛一瞪,“郡主不过一娃娃,如何使得。” “右相。”扶桑忽而提高声音,面容蕴怒,然而眉眼处拧着一股虚弱,比不得往日的气势。 右相的脸当即沉了下来,陛下的声音更是不同,似乎是真的病了,他试探道:“陛下身子要紧。” 虚与委蛇的事见多了,扶桑并没有在意,但她要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挡,右相也是不成。 卫照反应快,忙朝右相递眼色,陛下今非昔比,或许只是个试探呢。 右相心领神会,当下便忍住一口气,道:“臣遵旨。” 南阳的目光始终落在屏风上,她好奇右相这个老头怎么就听卫照的话了。 她好奇,扶桑在这时说了些重要的事,最后提及了顾子谦重伤一事。这件事几乎满朝都知,明教与朝廷动手,明显是以下犯上但陛下至今未作定夺,明显是有心偏袒。 若是寻常江湖人,早就下达通缉令。关乎朝廷颜面,就需给江湖人警告。 “长平长公主亲赴登州,慈母心让人感动,韩令武为朝廷而死,追封威武将军。顾子谦封为忠勇侯,算作是嘉奖。” 人死了追封是朝廷的恩赏,顾子谦是对长平的交代。顾子谦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回事,现在的封赏算作是给他的勉励,主要是平息这件事。 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于捉住扶骥,揭露他的阴谋,不然,明教还得继续背锅。 现在追封与恩赏都是平息一时怒火。 卫照与右相自然不会反对,领旨去办事了。扶桑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脑子晕眩不说,身子也愈发无力,她看了南阳一眼,“朕累了,你去做你的事。” 南阳还没回应,她便已躺下,阖眸睡了过去。 看着她虚弱的面容,南阳心口陡然软了下来,唇角泛起笑,带着嘲讽,是对自己的讽刺。 当日的决心,如今在慢慢坍塌了,心里那座名为恨意的房子,已经不在了,被扶桑挖走了。 扶桑让她离开,她不敢不去,临走前问了明林。 明林支支吾吾说眼下无事。南阳明白他的意思,折损身子了。以毒攻毒,是一件疯狂的事情,唯有扶桑才会那么做。 明知结果,偏偏去做,解开又如何呢? **** 陛下养病休朝,六部有条不紊地运转,朝堂上下并未受到影响,宫廷各处的兵一夜之间落在了南阳手中。许多人不满,但见不到陛下,唯有上呈奏疏。 然而奏疏从丞相面前过,转而又落到南阳手中。若在以前,南阳肯定一人单刀闯入灭了满门。 现在,她没有那么多要求,心里并不在意,一把火将这些奏疏都烧了,眼不见为净。 到了五月,陛下身子微微好转,明林改了药方继续调养。南阳忙得脚不沾地,登州来了消息,明教捉住了扶骥。 明教弟子遍布天下,甚至藏在角落里,无人知晓。找到扶骥后,教内弟子不敢声张,将人带回堂会,不敢挪动了。 南阳得到消息后,领了一千巡防营的兵赶往登州,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兵多势气足,到了登州后,兵马留在城外,南阳领着三五人进入城内,直接将人提了出来,押在囚车内。 往日风度翩翩的小少年,如今变得衣衫褴褛,满面风霜。南阳不是心软的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带回京城。 到了京城,已是六月了,酷热难耐。 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时时有人提防截囚,担惊受怕,踏入京城那刻,南阳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她素来不在意天下人的言辞,这回,她却想证明明教的清白。 她没有将人送入刑部,而是直接送至议政殿,入殿前,侍卫松开扶骥身上的锁链,由着他自由行走。 曾经腼腆的少年俊秀无双,如今,赤脚站在地砖上,张眼望着面前的阿姐。 “扶骥,为什么不走呢?”南阳坐在地砖上,抛开扶桑教她的仪态,扬首望着少年。 扶骥也跟着坐下了,笑了笑,“阿姐,我是扶家的孩子,往哪里走,父亲死了,我总得做些什么?” “你的祖父呢?”南阳趁机问道。 “阿姐,我不会告诉你的,也不会让你为难。父亲是陛下杀了,我若不报仇,枉为人子。我知晓你不是父亲的孩子,但你依旧是我的姐姐。” “可你害死了许多人。”南阳心揪了起来,阖眸叹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韩令武是个憨厚的青年,每回见我都抬不起头来,我在想他会娶什么样的媳妇。还有顾子谦,谦逊有礼。明教京城堂主慕容环,是个很花心的女人,但她办事谨慎细心。我与她相识十多年,甚至……” 慕容环的一生是她安排的,入教成为弟子,教她武功,分至京城堂会,能力出众,选为堂主。 如今,也被她亲手送入地狱。 “扶骥,将你的所为都写出来,不然我会让你试试什么叫剥皮抽筋。” 扶骥笑了,眸色沧桑,“阿姐,你很幸福,我不知你为何幸福,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幸福的女子。祖父谋逆后,你的公主爵位未曾撼动,当你被人揭露是私生子后,依旧可以成为郡主。如今,你手握权势,甚至监国。试问天下,谁能如你呢?” 南阳一生顺遂,未曾经过磨难,她像是被扶桑精心呵护的,哪怕不是扶家的孩子,哪怕是被人耻笑的私生子,照样可以站在高峰笑看底层挣扎的人。 南阳低笑,“你只看到我的风光,可曾看到我的努力?” 扶骥摇首:“阿姐,你说什么我做什么,陛下容不下我,我努力过了,失败告终,这辈子,我也活够了。” 在登州的时候,他幻想过祖父可以杀回京城,夺回皇位,他可以回到以前,不用再过躲避的日子。 他不想成为过街老鼠,想成为风光的世子乃至太子。 可这些太难了,去年灾荒,本来有无数的机会,可陛下的政策很好,百姓不反,他们煽动无果。 百姓不反,他们就没有机会,原本以为挑起明教与朝廷不和,届时江湖掀起风波,他们趁势而起,未曾想陛下从未怪罪明教。 “阿姐,倘若你我换过来,该有多好呢。”扶骥唇角露出苍凉的笑容。 南阳摇首:“不会的,若是换过来,你早就死了。” 166. 打架 不要脸。 扶骥的人生不算一帆风顺, 甚至不如南阳。 南阳不知那梦境里的扶骥最后拥有什么样的人生,但父母都在,总归是不差的。如今陛下翻盘, 他落难, 也算是因果循环。 自己因怜悯而犯错, 如今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不然,会害死更多的人。 她站起身, 走到扶骥面前,“你写吧,我会将你葬在你父亲身旁,清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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