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更无语了。这小子简直是个铁公鸡,送人东西只送自己的字画,从不送贵重物品。 米芾哼了一声:“娘亲不让我拿钱,说此物肮脏。想买什么跟她说就是了。” 阎夫人英明!甄琼深以为然,要是把钱全给这小子,指不定家里就要堆满各式各样的石头了,还是要管着点才行。 虽说搞不清二百贯是多是少,但是米芾总算知道,以后沈括可以随便磨玻璃了,不由又开心起来:“沈兄比你大方,一定会送我放大镜的。我也新画了一幅山石,到时可以回赠沈兄。” 说着,他还拿出画轴,对甄琼炫耀:“这些天总听你们说什么光影、焦点,我思索良久,琢磨出了一种新画法,尤为出彩!沈兄定然会喜欢的!” 在米芾心里,沈括才是真正懂他之人。说他的字好,画也好,不输那些昭文馆的同僚。比起甄琼这个只能看出方圆的俗物,可是强的太多。 甄琼漫不经心的瞅了眼,画里的墨色确实有了些变化,有浓有淡,看起来更像是实物的样子了。但是他哪肯让米芾高兴,只哼了声:“墨一涂一大片,能分得清什么浓淡?还不如拿炭条画呢,说不定还更像些。” 他只是随口一说,米芾却愣住了。这些日他也见过沈括和甄琼两人拿炭条书写,对此物也有些了解,确实可以随心所欲掌握颜色深浅。若真拿来画画,似乎也有独到之处?只是炭条不比毛笔,弄脏了手可怎么办?就算带上手套也未必能挡住吧…… 脑中乱七八糟,米芾也顾不得炫耀自己的新画了,只想先回家试试。招呼也不打一个,他卷起画轴就走。 甄琼早就习惯这小子的德行了,也乐得清净。今天沈括肯定会来吧?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多了一成分润,甄琼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回头还要送他些东西才行,玻璃皿啥的就不用说了,再弄点肥皂或者夏日防虫的精油,不知道沈括喜不喜欢? 然而左等右等,直到过了下衙时间,也没见人来。甄琼本以为沈括又沉迷数算,忘了时辰,没想到韩邈竟然匆匆赶来,见面便道:“沈夫人昨夜突然发病,沈兄如今守在家中,怕是不能来了。” 甄琼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突然病了?病的重不重?” “我已替他延请名医,正要去看看。琼儿可要同去?”韩邈问道。 “去去去!”甄琼又想起了什么,一阵风的跑回了屋里,不多时,又飞快跑了回来,“走吧!” 不知他回屋取了什么,韩邈也不多问,带人前往沈府。沈括家住南郊,是租的房子,一家三代挤在一个小院里,看着还不如甄琼住的偏院大呢。 听闻两人前来,沈括亲自迎了出来。与昨晚的意气风发不同,如今他发髻散乱,面色惨白,眼底青黑一片。见了韩邈,就一揖到地,哽咽道:“多谢景声请来了王神医……” 那姓王的,乃是京中名医,出身御医世家,最善救急重症。不过因人年迈,极少出诊,寻常就算能付得起诊金,也请不来人的。 沈括哪里能料到,自己刚刚遣人给韩府送了信,韩邈就替他请来了王神医。此刻见到恩人,只恨不能跪倒行个大礼了。 韩邈上前一步,扶起了沈括:“存中兄不必如此。尊夫人现在如何了?” “王神医施了针,已经转醒了。”刚才还能忍住,说道“转醒”二字时,沈括泪都下来了,“听神医说,性命无碍,能救的回。我竟不知,她都病的这么重了,还以为只是风寒……” 面对狼狈拭泪的中年人,谁又忍心苛责呢? 韩邈轻叹一声:“无事便好。医药费用,存中兄不必担心。小弟还带来两个得力仆妇,能帮着照料病人、操持家务。” 沈括儿子年幼,母亲老迈,妻子又突患重病,如何能照顾的过来?更别说医药费了。光是请神医出诊,就要花上百贯,之后的药钱、谢诊的费用,亦不是个小数目。韩邈此举,才是真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沈括哪里忍得住,又要再拜,被韩邈拦下,温声道:“存中兄乃是琼儿好友,便是韩某的朋友。能帮的,自当帮上一把,不必如此。” 听到甄琼的名字,沈括才泪眼朦胧的看了过来,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小道上前一步,把个东西塞到了他手里。 “当初见到沈兄,就因此物。沈兄只管拿去救急,有甚么需要的,也别客气。”甄琼飞快把话说完,还拍了拍沈括的手臂,以示安慰。 傻愣愣的摊开手掌,沈括才发现塞进来的是一块金子,上面还有个小小的牙印。当日他为自己解围,现在又救了妻子的性命,这等恩情,确实不是个“谢”字就能报偿的了。 泪一时淌的更凶了,把胡子都沾湿一片,沈括也来不及擦,只对两人团团作揖,还把儿子喊来,要让他给两人磕头谢恩。好说歹说,父子俩才被劝了回去。韩家那两个仆妇,也手脚麻利的忙碌了起来,看护病人,照顾老弱。原本乱作一团的小院,渐渐有了条理。 站在院里,也没人招呼,韩邈就那么静静看着眼前景象。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道:“我母亲,当年也是得了急症。胸痹卒厥,连医生都没等来,便撒手人寰。父亲伤心过度,没过三载,也跟着去了。” 父母接连离去,对于韩邈而言,是一块触碰不得的溃处。当年骤闻噩耗,天似乎都塌了一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然而上有祖母,下有弟弟,还有偌大家业需要操持。连哀伤也成了奢侈,不能表露在外,更不可能找人倾诉。韩邈默默把这一切压在了心底,连一丝罅隙也未曾露出。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忙碌的沈家人,那些似乎遗忘的东西,突然翻涌了出来,灼烧五脏,捶打心肺。对于生死的大恐惧,和那难以消解的怨愤,又岂能轻易忘怀? 灯火昏暗,夜色朦胧,连那张脸,也笼罩在了阴影之中,看不分明。甄琼心头一紧,突然抓住了韩邈的手。他自幼长在道观,无父无母,辨不明这心绪究竟是何滋味。然而看着那张没了笑容的脸,他心里痛得厉害,忍不住想说些什么,把他从那阴影中拉出来。 “我,我会制一种灵药,对于胸痹特别管用!” 握着自己的手,热乎乎的,并不柔软,反倒过于粗糙了些。可是如此用力,如同那急迫的声音一般,死死地拽住了自己。 韩邈扭过了头,看向身边人。那双眸子闪亮亮的,透着股惶急,还有对待易碎品般的小心翼翼。他是西韩家主,足能撑起家中大梁,让敌人退避三舍。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软肋,会露出来破绽。可是仍有人,会为他担忧,怕他伤心。 “若能早几年遇到琼儿,就好了。”韩邈握紧了那只手,柔声道。 他不知那“灵药”是否管用,但拉住他的手,更胜灵药。 那人眼中有些东西,陌生而柔软,似乎能刺入心底。甄琼只觉胸中更痛了,简直想要摘下天上的星星,全部送上,只盼他重绽笑颜。 回去一定要炼药!就算会炸,也要试上一试。胸痹的毛病,可是会传到子孙身上的,他可不能见韩大官人生病! 心中胡思乱想着,甄琼却忍不住往韩邈身边靠了靠。两道身影不知不觉挨得极近,就像依偎在了一起。 第54章 虽说韩大官人并没对那“灵药”上心, 甄琼却仍旧打点精神, 准备着手试制。胸痹可是能要人命的, 虽说韩邈还年轻,看起来也没有患病的倾向。但是早作准备,总好过措手不及。 说起来, 这一味药也金石派难得独立产出的药剂。原本是派内一位炼师无意中制出的,因是两种强酸和甘油所制,故而称之为“酸油”。出现不过二十余载, 已成了金石派大名鼎鼎的镇派之宝, 亦有“起死回生药”的诨名。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酸油”能够治疗胸痹产生的剧痛,防止病人猝死。更是因为它价比黄金, 能让落魄道观也“起死回生”。倒不是此药有多难配,而是因为它危险异常, 极容爆炸,害人性命。 当年发现“酸油”的道观, 连同那位炼师在内,足足炸死了四人。之后数年间,也因调配这味药, 丢了百十条性命。虽说学造化的, 免不了要炸炉,但是炸的如此猛,死人如此多的,也唯有“酸油”一样了。 后来朝廷明文颁布禁令,只有几个州郡大观能够生产此药。上有严令, 又危险至此,私自炼药的道观确实少了。但是那些濒临倒闭的小观,仍旧会偷摸炼制“酸油”,卖到黑市。而甄琼所在的道观,正是其中之一。当初师父接掌道观前,就做过一段“起死回生”的勾当,因为惜命,也琢磨出了些窍门。后来还倾囊传给了他们师兄弟,就怕万一有事,道观又要撑不下去了,凭这方子还能混条活路。 可惜他还没用到,就被炸来了大宋。 甄琼叹了口气,又振作起来。在大益朝没法用到,却能在大宋朝用啊。若是制成了,送韩大官人防身,他不也能安心些吗? 话虽如此,这“酸油”甄琼从未炼过,还是要做些防备才行。他心中仍有不少正事,想跟韩大官人探讨呢,可不能因为制个药,就丢了性命。 因此,下定决心后,他就寻来了安平。 “啊?道长想要个头盔?”安平虽然知道甄道长不是个凡俗人物,也听过不少稀奇古怪的要求,当也没遇到这么离谱的。私藏甲胄,可以要获罪的! “不是头盔。就是个方方正正的壳子,寻厚些的布和皮子缝制起来,中间垫上木板,灌上细沙就行。”甄琼边解释,边掏出了草图,给安平看。 带钢盔自然更安全,但是违制啊。还是缝个头罩吧,反正他是用玻璃皿制药,剂量控制好的话,就算炸了规模也不会太大。穿上厚点的衣物,保护住脑袋和前胸就行。 安平接过仔细瞅了瞅,发现图上画得确实像是个小箱子,前面裁了个一寸宽的口子,四下都有细绳,可以绑在一起,也就放下了心来。又问道:“道长要此物是作何用处的?” “当然是炼药用了!”甄琼答得义正词严。 这点小事,似乎也不会告知阿郎?安平应了下来,让仆从按尺寸做了一个,交给了甄琼。 有了头罩,甄琼又弄了块厚木板,钻了眼儿,能挂在胸前。还在护目镜上细细贴了两层薄纱,万一镜片碎了,也不至于戳进眼睛里。防护器具都准备好了,这才开始炼药大业。 两种酸并不难制备,甘油也是现成的。调配的房间,则换了个耳房,确保没有易燃易爆的东西,才算准备停当。 进门之前,甄琼对安平叮嘱道:“等会儿我要炼一种奇药,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也不得靠近这个耳房。你就守在池塘边,若是房中发出巨响,一定要把我救出来……” 安平听得冷汗都下来了:“怎,怎么还要救人?” “若是处置不好,那药会炸,自然要救我出来。”甄琼看安平脸色不对,又赶忙补了句,“不过也不是必然会炸,只有六成吧。” 到底是六成会炸,还是六成不炸?就算只有四成炸炉的几率,也高的吓人了吧!然而甄道长如此严肃,还说是炼“奇药”,再给安平一个胆子,也不敢阻拦啊。眼睁睁看着甄道长走进了新辟出的耳房,安平只觉腿肚子都要转筋了,赶紧对一旁傻愣愣站着的小丫鬟道:“快!快寻阿郎回来!” 甄琼可不管外人是怎么想的。进了门,他戴上护目镜,把头罩好好绑上,又加了一身厚衣服,再把木板挂在胸前,连手上都戴了小羊皮的手套。因为怕生出静电,这一身行头还有点微湿。其实不打湿也无所谓,七月天,就算屋里有冰盆降温,也是须臾就浑身汗透,哪还有什么静电能冒出来? 甄琼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药瓶和玻璃杯,缓缓搅拌起来。 ※ 就算仆从去的及时,韩邈路上也没耽搁,到家时,也是大半个时辰后了。 快步走进偏院,韩邈张口便问:“琼儿还没出来吗?” 安平都快哭出来了:“没。房门一直闭着,也没炸。小的不敢打搅……” “他进去前都说了什么?”韩邈厉声问道。 安平哪敢怠慢,赶紧把甄道长说过的,细细复述了一遍,还哭丧着脸道:“小的也不知道长要那壳子,是为了防身。若早知道,一定会禀报阿郎……” 现在想来,那肯定是个往头上戴的木盔啊!甄道长还骗他。若是早些告诉阿郎,也不会惹出这等吓人的事情了! 琼儿不是说过,他不炼金丹吗?韩邈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在沈括家中,甄琼说过的话。他是要炼制胸痹的药?那“灵药”竟然如此凶险?! 这一刻,连韩邈自己都懊悔起来。当初就该劝住甄琼,跟他说自己根本没有胸痹的毛病。怎能因一味药,如此行险?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韩邈焦躁的在廊下踱了几步,却也不敢冒然闯入。也不知耳房里,究竟情况如何了…… 就这样度日如年的又等了一刻钟,那扇小门,突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韩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可伤到了?!” 哪想到刚炼好药,韩大官人就出现在面前,甄琼立刻喜上眉梢,把一个瓶子递了上去:“药炼好了!若是胸痹绞痛,立刻压一丸在舌下,有起死回生之效!此物虽然只能救命,不能治病,但是服了药,就能等到医生了!” 没有炸,药也顺利成型,对于第一次炼“酸油”的甄琼而言,可是一场大胜!师父这法子果真稳妥,以后就算韩大官人得了胸痹,也不用怕了! 那瓶子小小的,乃是黑色玻璃所制,触手冰凉。然而拿在手中,却似炭火一般。服了药,就能等到医生?若是当年有人拿出这药,是否能救回母亲的性命? 韩邈浑身都抖了起来,然而那股热意盘在眼角,迟迟未曾落下。最后,他伸出了手,握住了甄琼汗津津的手掌:“我身上没病,琼儿不可再行险了……” 那小道发髻凌乱,眼眶上压出了深深的凹痕,衣衫从上都下都湿透了,脸上也有不正常的红晕。可以想见,方才炼药的情形,是何等的艰辛,又是何等的凶险。 他也不愿再失去面前这人了。 被人拉住了手,甄琼有点害臊的咳了一声:“主要是以前没有做过,时间久了些。没事的,如此小的剂量,也出不了太大问题。这药可是有保质期的,若是开瓶后不成药丸,散成了粉末,就是失效了。到时还要做新的……” “琼儿!”见他没有自觉,韩邈的声音骤然严肃了起来,“我并无胸痹之争,绝不能再行险了!” 呃?甄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今日的安排,似乎把人吓着了?但是学造化大道的,炸炉还不是稀松平常?反倒是这“酸油”,今日试制成功,已经算是个稳妥的方子了,倒是比那些从未炼制过的药剂更安全些。再说了,他不还有防护套装嘛! 眼珠转了转,甄琼安慰道:“反正药已经做出来了,就先放着呗。若是没用,以后就不做了。只是这药对于年迈者,真的大有用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呢。” 这话倒是让韩邈一时语塞。如今丧期已过,韩遐很快就要带着祖母一起来东京。祖母身体虽然康健,年岁却也真的大了,若是能多一味灵药,也多一分生机。只是这药想用的话,要确定功效才行。 握着甄琼的手,韩邈想了许久,才缓缓点头:“这药,须得
相关推荐:
被恶魔一见钟情的种种下场
朝朝暮暮
邻家少妇
爸爸,我要嫁给你
将军男后(修改版)
人在斗破,但全员NPC
剑来
生化之我是丧尸
皇嫂
爱情公寓之学霸女友诸葛大力